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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水之中。浪花四濺,急濤洶涌,瞬間無影無蹤。水花四濺,人影繽紛,燈火輝煌,呼喊震天,整條大河兩岸、上空、水底,都是漫漫人群,高舉火炬,持刀彎弓,等待著晏紫蘇從水中鑽出換氣。刀光與箭失在月色中、在火光下閃耀著千萬點寒光。

大河奔流,水浪滔滔,候守兩岸、上空的各族群雄屏息凝神,始終沒有見到蚩尤與晏紫蘇的身影。漣漪四起,如希望綻開旋即破滅,盡是水族群雄紛紛浮出水面換氣,而後又鑽入河底。河底近千名水族男兒,遍尋觀水,竟連他們的一絲影子也沒有尋著。他們自落入大河的那一剎那,就彷佛化為水珠泡沫,消散無形。

寒風呼嘯,大雪紛揚,天地白茫茫一片。「啊嗚,啊嗚!」幾十只雪鷲悲號著從遠處的雪山飛掠而來,在狂風大雪之中吃力地拍打著翅膀,搖搖晃晃,突然盤旋嗚叫,紛紛俯沖而下。

「咄咄!」啄擊聲如密雨擊瓦,數十只雪鷲團團圍集,爭先恐後地刨著雪地。「喀嚓」一聲脆響,雪地上突然裂開一條隙縫。眾雪鷲歡嗚不已,急速啄擊。那裂縫越來越大,突然「蓬」地迸炸開來,一道碧綠色的水浪倏地沖天而起。

「喀拉拉」一陣脆響,裂痕急速擴散,「蓬蓬」連聲,冰塊迸飛四射,水浪沖涌。突然銀光四閃,數十條巨大的飛魚嗚啼著破浪沖出,在漫漫大雪中展翼滑翔了十余丈,紛紛跌落在冰地上,活蹦亂跳。

眾雪鷲歡嗚怪叫,「轟」地一齊炸飛開來,急電俯沖,各自抓住一條飛魚,貪婪啄食。雪地泉涌,飛魚接連不斷地飛沖而出,在白茫茫的冰地上無助地蹦甩翻跳著。此地連日大雪,飛禽走獸多已凍死,掩埋於深雪之下。雪鷲許久未曾吃到如此鮮活美食,激動歡悅,一面啄食,一面振翅高嗚。

突然「蓬」地一聲悶響,一條飛魚在半空中炸將開來,兩個人影從中摔落在地。眾雪鷲驚叫著沖天飛起,高高盤旋。那兩人緊緊相擁,在雪地翻滾了片刻,不再動彈;大雪繽紛飄落,轉眼間便將他們銀裝素里。眾雪鷲盤旋半晌,徐徐落地,繼續貪婪地啄食滿地蹦跳的飛魚。

一只雄壯的雪鷲歪著頭凝視兩人,低嗚著踏步上前,舒展翅膀,用翅尖輕輕地碰觸一人的肩膀。見始終沒有動靜,那雪鷲膽子似乎更壯了些,低頭啄擊。突然碧光一閃,雪鷺頭顱沖天飛起,鮮血噴射,將雪地染得點點艷紅。眾雪鷲驚叫四飛,轟然四散,抓了飛魚逃逸到數十丈外,再也不敢上前。

那斷頭雪鷲東搖西晃,猛烈地拍打著翅膀。一人從雪地上跳了起來,拋落手上的青銅長刀,猛地抓住雪鷲的脖頸,大口大口地吞飲鮮血。那人臉色雪白,姿容俏麗,竟是個年輕女子。衣裳濕漉漉的,血跡斑斑,肩頭潰爛,烏血凝結。

那女子全身顫抖,閉著眼睛吞飲了片刻,兩靨方才逐漸恢復嫣紅。素手扣住雪鷲斷頸,喘了一口氣,將雪鷲拖到另外那少年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將那雪鷺的斷頸塞入他的口中。

那少年面色蒼白,昏迷不醒;臉上一道斜長的疤痕,緊蹙的眉宇之間凝罩著陰冷的煞氣,赫然正是蚩尤!

那年輕女子自然便是九尾狐晏紫蘇了。

原來她抱著蚩尤摔落觀水河後,立即破入一條文鱔魚的腹中,以法術將其傷口愈合,隨著魚群一齊朝前游去。水族群雄只顧著搜尋兩人身影,對千百條翩然游過的飛魚無暇顧及。二人就此從萬千雙眼睛的凝視下,逃之夭夭。

晏紫蘇傷勢頗重,藏在魚腹中調息許久,方才將傷口逐漸愈合。順流而下,到了昆侖山脈之內,暴風雪肆虐,冰河凍結。蚩尤昏迷不醒,晏紫蘇傷勢未愈,是以在河下飄徙許久,始終無力破冰而出。恰逢眾鳥鑿冰覓魚,他們方得以重見天日。

溫熱的鷲血沿著蚩尤的嘴角溢了出來,白氣絲絲蒸騰;過了片刻,蚩尤蒼白的臉色也稍轉紅潤,但周身仍然冰涼僵硬。晏紫蘇又喝了幾口鷲血,將那雪鷲屍身拋了開來。拾來羚羊、文鱔魚的骨骸,制成骨車,小心翼翼地將蚩尤放在骨車上,又將雪鷲羽毛連皮剝落,披在蚩尤的身上。而後又揀了十幾條豐肥的文鱔魚,一齊丟在車上;再抽鳥羽為繩,將蚩尤與骨車牢牢捆縛。

她傷勢未愈,真氣不濟,無力帶著蚩尤御風飛翔,又不知解印太陽烏的法訣,更無力捕捉逃逸的雪鷲,唯有暫且借助這骨車在雪地上滑行了。

晏紫蘇心中一動,故意「哎喲」一聲,摔倒在地,動也不動。那群冰羽雪鷲怪叫了半晌,眼見她始終未曾起來,終於按捺不住,「呼呼」激響,振翅急沖而下!便欲爭啄掠食。

晏紫蘇眼角掃見兩只冰羽雪鷲惡狠狠地撲來,驀地電掠而起,格格一笑,手中繩索倏地套住二鳥脖頸。眾雪鷲大驚而逃,那兩只冰羽雪鷲慌亂之下,哀嗚振翅,奮力沖天,登時將晏紫蘇、蚩尤連帶骨車一齊拉了起來,破空飛舞。

晏紫蘇翻身躍到骨車上,一只手將蚩尤緊緊抱住,另一只手抓拽繩索,駕御著冰羽雪鷲在狂風暴雪中搖擺穿行。天旋地轉,刀風割面,雪花層層疊疊地撲面而來,涼絲絲地在臉靨上化開。晏紫蘇素手抵住蚩尤的胸膛,將真氣綿綿輸入,以免他凍僵;自己體內卻越來越加寒冷,每吸一口氣,便猶如冰刀穿喉而過,傷口又劇烈地抽痛起來。凝神聚氣,駕鳥飛行。

暴風雪越來越猛,眾雪鷲亦有些支撐不住,嗚啼聲中,紛紛朝著雪山峰頂的洞穴飛去。那洞穴在峰頂峭壁上,黑漆漆地極是幽深。晏紫蘇拉著骨車往洞穴深處走去,尋了一個干凈所在,將蚩尤解縛,平放在地。

當夜,洞外風暴凶狂,洞內人鳥劃界而居,倒也

相安無事。洞中雖然濁臭不堪,但比起洞外冰天雪地的惡寒,卻已如天堂了。晏紫蘇在洞角生了火,烤了些魚肉胡亂吃下。

晏紫蘇指尖搭在蚩尤的脈門,只覺脈象紊亂,真氣陰寒狂猛,洶洶岔走,極是詭異。念力及處,其元神亦是凌亂凶厲,直如洞外那狂亂的風暴一般,情形古怪,見所未見,心中驚疑不定。九冥屍蠱雖可吞噬、控制人獸元神,但不至有如此怪狀。

怔怔地瞧了蚩尤片刻,當下從魚骸中剔出些尖銳肋骨,捏成尖針,又將那雪鷲屍體燒著,過了片刻,蚩尤傷口迸裂,十幾只九冥屍蠱電竄而出。晏紫蘇早有准備,骨針飛彈,將屍蠱牢牢釘在地上;撩火將幾只屍蠱點著,惡臭更甚。蚩尤全身震動,轉瞬間又有數十只屍蠱飛射而出,被晏紫蘇一一釘死。如此迥圈幾次,蚩尤體內的屍蠱成蟲已經盡數清除。

晏紫蘇傷勢未愈,今日帶著蚩尤逃了如許之遠,再經過這般折騰,早已困頓不堪。自行調息療傷了一陣,更是呵欠連連。當下將鳥羽蓋在蚩尤身上,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洞內陰寒,風雪更猛。晏紫蘇一夜歇息,傷勢好轉。見蚩尤昏迷依舊,心下焦慮,思忖半晌,心如亂麻,倏地起身,提了苗刀便往洞外奔去。寒風呼號,大雪撲面,登時打了個寒噤。雖已是白晝,但洞外灰蒙蒙昏暗無光,暴風雪比昨日更要狂猛。

晏紫蘇回眸望了蚩尤一眼,一咬牙,驀地朝外掠去。大雪茫茫,四周朦朧暗淡,十步之外不可視物。晏紫蘇從雪山上急掠而下,沿著觀水河頂風冒雪,艱難飛舞,凝神察探。霜風獵獵抽打,冰雪覆蓋,周身簌簌顫抖,幾已麻痹,傷口又迸裂開來,劇痛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