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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見不死樹下傳來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噫乎兮!何故仍不醒也?奇哉怪也!」又一個溫雅的聲音嘆道:「吾早已斷言矣,杏苓葉萬萬不可入葯,奈何七弟、八弟強詞奪理,無的放矢,草菅人命,痛哉痛哉!」

又聽兩個聲音一齊叫道:「錯了錯了!第一,它不是人,自然不是人命;第二,它早就死了,草菅個屁;第三,他奶奶的,你怎知是杏苓葉的緣故?無的放「屎」?好臭好臭!」聲音嘈雜,吵作一團。

王亦君驀地聽出這四人的聲音,又驚又喜,頗有他鄉遇故交之感。陸吾朗聲道:「靈山十仙敬安,大荒五族帝、女、神、侯、荒外番國王侯特來拜詣!」群雄轟然,無不生出凜然敬畏之感。

卻聽巫咸、巫彭怒吼道:「他奶奶的,管你是蔥是蒜,老子說好了不見外人,你帶他們到這里干嘛?快快滾開!別干擾老子治病!」眾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陸吾微覺尷尬,正要說話,王亦君哈哈笑道:「十個老妖怪,老朋友來看看你們,也不歡迎嗎?噫乎兮,斯可痛矣!」

靈山十巫齊齊驚呼,巫姑、巫真顫聲驚喜道:「俊小子,是你!你來看姐姐嗎?姐姐想死你啦!」香風呼卷,兩個玲瓏曼妙的三寸美人騎乘蝴蝶翩翩沖出,倏然在王亦君鼻尖前站定,笑顏逐開,歡呼雀躍,冷不丁在他臉頰親了一口。

眾人轟然大奇,纖纖冷冷地橫了王亦君一眼,心下更覺悲苦,轉過頭去。龍神卻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來者不拒呢!」巫姑、巫真瞪了她一眼,插著腰嬌嗔道:「臭婆娘,我們郎情妾意,恩愛歡好,你管得著嗎?」聲音清脆悅耳,聽得群雄心中大酥。

龍神嫣然道:「天下沒有人比我更管得著了,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兒子哩!」巫姑、巫真啐道:「臭婆娘胡說八道……」見王亦君苦笑點頭,兩女驚咦一聲,花容失色,急忙搗住嘴,朝著龍神粲然微笑,細聲細氣地款款行禮道:「巫姑、巫真拜見婆婆大人。」

群雄又是一陣轟然,龍神吃吃而笑,心情稍稍轉佳。倒是王亦君頗感尷尬。靈山八巫哇哇亂叫,對巫姑、巫真貪戀美色、投敵叛變大感痛心疾首,不過似乎對王亦君頗具好感,「噫乎兮,斯可痛矣!」了一陣之後,便同意群雄進入,但為不打擾他們治病,群雄須站離在十丈開外。

各族貴女見王亦君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靈山十巫,芳心傾慕更甚,無不秋波頻傳。群雄在不死樹十丈外團團站定,西王母雙袖輕搖,白光繚繞,四周霧氣層層淡去,視野逐漸清晰分明。

巨樹長須垂柳似的搖擺飄曳,碧綠的草叢中,一顆巨大的淡藍色氣泡在風里輕輕顫動,氣泡中赫然匍匐著龍頭怪獸竐窳,巨眼緊閉,銀鱗黯淡,顯然已死去多時。靈山八巫圍繞著竐窳徐徐打轉,口中念念有辭,不住地將彩色的粉末撒向氣泡。粉末觸及氣泡,立刻消融,氣泡輕顫,彩光流離飛舞。

如此過了片刻,八巫方才停了下來。巫抵、巫盼探頭探服,不見洛姬雅,大感失望;但陡然瞥見武羅仙子,大喜過望,又瞧見眾多美女,亂花迷眼,更是張大了嘴,笑得合不攏來。巫咸、巫彭瞪著王亦君叫道:「臭小子,你來找我們干嘛?難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嗎?他奶奶的,想也別想!」巫姑、巫真嬌聲不依。

西王母淡然微笑道:「各位巫神,不知竇窳神獸可有復活之望?」靈山十巫大感尷尬,巫咸、巫彭哼道:「他奶奶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們已經給它注入了不死葯,如果三日內仍然不能醒轉,就是叫伏羲大神也沒用了。」

烏絲蘭瑪柔聲道:「原來如此。各位巫神,我們想看看這神獸內的真身,應當不打緊吧?」巫抵、巫盼見她華貴美麗,登時吞了口讒涎,笑道:「不打緊不打緊!仙姑想看多久都沒問題!」

烏絲蘭瑪嫣然道:「如此多謝了。」百里春秋朝前走了數步,須眉飄飄,長聲道:「老朽不才,願以春秋鏡為王母洗清冤屈。」西王母嘴角冷笑,淡淡道:「百里法師請吧!」

百里春秋躬身行禮,長袖飛舞,春秋鏡旋轉飛出,嗚嗚激響。眾人凜然凝神,屏息觀望。王亦君見龍神花容雪白,指尖輕顫,知她極是緊張,當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春秋鏡在夕陽下閃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電似的穿透淡藍色氣泡,筆直地投射在竐窳身上。百里春秋默念法訣,春秋鏡急速翻轉,

霓光閃耀,竐窳周身震動,水波似的幻化開來。

眼見竐窳光影波盪,逐漸化為人形,眾人不禁緊張起來,幾千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氣泡。龍神、纖纖心跳怦然,緊緊地握著王亦君的手,掌心冷汗淋漓。

「哧哧」輕響,竐窳變幻的人形越來越是清晰,水紋搖盪,驀地彩光怒放。眾人突然齊聲驚呼,王亦君陡地一驚,「啊」地一聲,又奇又喜。那人黑發虯髯,骨骼粗壯,分明不是科汗淮!

眾人轟然,纖纖雙膝一軟,跪坐在地,抽緊的心陡然松弛下來。無聲地抽泣著笑著,淚珠一顆顆地劃過嫣紅的笑靨。短短半個時辰,她仿佛經歷了幾回生死,幾個悲喜的谷底浪尖。龍神緊緊抓握王亦君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連顫聲問道:「真的不是他嗎?」驚喜激動,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

王亦君狂喜駭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分明親眼看見西王母殺死科汗淮,為何這竐窳的真身竟變作了其他人?竐窳、科汗淮既死,又被誇父背負著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飛魄散,根據封印法訣,根本不可能再將科汗淮從竐窳體內解印而出。難道……難道這竐窳竟是另外一只嗎?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決,竐窳乃是百年前從通天河底巨石中蹦出的怪獸,只此一只而已。念頭百轉,百思不得其解。

烏絲蘭瑪驚怒駭異,突然嫣然笑道:「龍神現在總該相信了吧?難道你還認為這是西王母的障眼法嗎?」

龍神被她這般提醒,花容微變,冷笑道:「是了,金族的幻光鏡訣天下聞名,隔了這么遠,想要閉目塞聽也不無可能。且讓我看個究竟!」突然閃電似的躍起,朝那氣泡疾沖而去。

西王母大怒,喝道:「得寸進尺!你當這里是東海嗎?」倏然橫沖,白衣飄舞。「叮!」一道耀目白光厲電似的爆漲飛舞。眾人失聲,眼前一花,紅白人影交錯飛舞,刀光碧氣怒嘯激撞。轟然震響,凌厲狂猛的氣浪滾滾迸飛,沙石激射,不死樹長須倒舞,碎葉紛飛;群雄紛紛朝後飛退。

龍神見她阻擋,再無懷疑,格格厲笑道:「賤人,還敢耍詐欺瞞!」悲怒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