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靜靜的遼河 zhxma 1291 字 2021-10-14

「好嘍,好嘍!」媽媽哼哼夠了,輕輕地推開我:「好嘍,好嘍,兒子,別啯啦,你該念書啦!」

「唉,」我不耐煩地翻開小說,怔怔地呆望著,我們樓里的鄰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孩子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填鴨般地往我們幼小的心靈里,一股腦地充塞著枯燥無味的文化知識,同時,比賽般地相互炫耀著:「嘿嘿,我兒子會寫自己的名字啦!」

「喲,我兒子能讀人民日報嘍!」

「哼,」媽媽則不服氣地說道:「我兒子,能讀高爾基的小說!」媽媽一邊驕傲地說著,一邊得意地比劃著:「這么厚,還有十頁,就全讀完了!」

虛榮心極強的媽媽,為了在鄰居以及同事們面前大肆炫耀,硬逼著年幼無知的我囫圇吞棗死啃又厚又沉的小說,這簡直比打針、吃葯還要痛苦萬分。那一頁頁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我心煩意亂,那股股油墨氣味,嗆得我立刻就要嘔吐,為了逃避讀小說,我悄悄地爬上陽台。

「兒子,你不好好地看書,上陽台尋什么魂去啊!」

「媽媽,我在陽台上看書!」

我哪有心情去讀一點也讀不懂的小說,我將小說丟在窗台上,手扶欄桿,呆呆地了望著那令人沮喪的灰暗景色。

懶洋洋的太陽眨巴著慘淡的眼睛,傻呆呆地瞪著那條用形狀一致、大小相當的堅硬石塊以拱形鋪成的馬路,絲絲縷縷毫無生機的光線透過嫩綠色的葉片,稀稀落落地揚灑在密密麻麻排列起來的、嚴重扭曲的半圓形圖案上。繼爾,陽光又緩緩地挪移成一條條死板的、單調的長斜線,看了讓人心煩意亂、好不傷感。

馬路的南側有兩條銹跡斑斑的鋼軌,在冷漠的陽光映照下反射著污穢暗光。每間隔一段時間便會駛過來一輛陳舊的、哼哼呀呀的破電車,然後,咣當一聲,像斷了氣似的癱卧在石頭馬路旁,當車門吱吱嘎嘎地拉開時,立即擁出一群群面色陰冷、行色匆匆的人們。

嗚——,汽笛一聲長鳴,破電車終於蘇醒過來,再次垂頭喪氣、一路怪叫著駛向永遠也望不到盡頭的遠方。

石頭馬路的兩旁栽植著茂密的、然而卻是極其脆弱的白楊樹,看上去活象是一群群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孩,在不很強勁的微風中東搖西晃,怯生生地輕聲呻吟著。

極目遠望,一棟又一棟造型雷同、死氣沉沉的住宅樓盡收眼底,好似一口口等待埋葬的棺材。在這些怪物般的棺材出現之前,這里是一片肥沃的曠野,生長著茂盛的玉米,那是飢寒交迫的關內流民隨意點播卻又出乎意料的傑作。

在石頭馬路與一條縱貫而來的小街路的交會處,有一口四層樓的鴿子籠般的大棺材,其四周用低劣的水泥板胡亂地圈圍起來,形成一個空空盪盪的大院落。鴿子籠朝向街路的一面抹著米黃色的、令人惡心的砂灰,附近的居民以及樓內的住戶均不約而同地將其稱之謂:「大黃樓」。

我便像個可憐的小鴿子似的終日關押在這座「大黃樓」里,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

我的家位於大黃樓西側的最頂層,冷冰冰的太陽光像作賊似的,偷偷摸摸地從窗戶扇里溜進來,映照在慘白的尤如裹屍布般的天棚上,然後,又變魔術似的沿著屋角扭曲成可笑的長斜線,極其可怕地灑落在涼絲絲的水泥地板上。

沉寂得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屋子里,除了吃飯的桌椅和睡覺的木板床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玩耍的、解悶的長物。這些塗著豬血般的桌椅、木板床均是爸爸的工作單位免費分發的,上面釘著約一寸多長的小標牌,印著單位名稱和出廠日期。

當我實在寂寞到了極點時,這些可憐的桌椅和木板床便成為我、一個精神近乎分裂者發泄和襲擊的目標,我發瘋般地扭擺著、搖晃著它們,用托布把無情地擊打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