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纏身的爺爺,不得不坐起身來,偎在土炕上,與不斷而來的眾人熱情地寒暄著,說著一些我根本聽不明白的話,而奶奶,則帶著三叔和老叔,滿頭熱汗地燒火煮飯。
在那個極其艱難、困苦的時期,爺爺招待眾人的飯菜相當簡單,飯桌之上,眾人一邊咀著玉米,一邊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還有一個戴著花鏡的老爺爺,像模像樣地寫著什么。
「他們在干么啊?」我問老姑道。
「定親唄,」老姑說道。
「跟誰定親,二姑要嫁給誰啊?」
「大侄,」老姑神秘地說道:「你猜猜啊?」
「不知道,」我搖搖頭:「我猜不著!」
「殺豬匠的弟弟,」老姑告訴我道:「就是那天打架時,放火的盧清海的弟弟啊!」
「啥,」我不解地嘀咕道:「二姑為什么要嫁給他啊!」
「不明白,」
老姑也表示出不滿:「不知道,不知二姐是怎么想的,大侄,咱們老張家,跟老盧家不對付,聽爹說,過去,還有仇吶,可是,也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想的,非得要嫁給老盧家!唉,這不,連定婚飯都吃上嘍!」
老姑嘆息道:「唉,二姐的事就算定下來嘍,吃完定婚飯,就要出門嘍!」說著,老姑的臉上突然閃現出一絲羨慕之色。
望著老姑那滿臉的慕色,我卻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我又悄悄地掃了掃默默地端坐在土炕盡頭的二姑,望著二姑那死亡般的表情,我頓時產生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我堅定地認為,我將永遠永遠地失去一件最為珍貴的寶貝!
怦——,怦——,怦——,梆——,梆——,梆——,……
我刻骨惡心地記得,我永永遠遠也不會忘記,那是一個寒冷的,昏沉的,看不見太陽的早晨,一陣討厭的鞭炮聲,將我從即將失去二姑的噩夢中驚醒,我睜開眼睛一看,二姑穿著一身鮮艷的衣服,從來沒有抹過任何化妝品的方臉上,非常讓我吃驚地塗上了厚厚的雪花膏,身前身後,圍攏著一群大姑娘、小媳婦,沖著二姑,嘻嘻哈哈地指手劃腳,品頭評足:「嗷喲,你還別說,芳子平時從來不打扮,這一打扮起來,可真惹眼啊!」
「哎呀,芳子,這件衣服的顏色,太艷了點吧!」
「艷點好啊,結婚么,不得新鮮新鮮,……,」怦——,怦——,怦——,梆——,梆——,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