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第三十章 箭下留人(2 / 2)

朕本紅妝 央央 3544 字 2021-10-26

看來這回有些棘手。

倒也不太著急,她眼見天色將黑,於是按照暗夜門慣例,升起三堆篝火,呈品字型排列,在夜里既是指路標識,又可防御野獸。

又等了一會,聽得林子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腳步略顯遲滯,轉頭一看,銀翼背上背著一人,俊臉蒼白,面頰上還有一絲血跡,顯然經過了一場惡斗。

秦驚羽立時撲了過去,急道:銀翼你受傷沒有

銀翼搖了搖頭,將背上之人小心放在地上,正是那名和尚:我沒受傷,倒是他,背後中了一箭,甩開颶風騎實在不易,所以來遲了。

秦驚羽見那和尚昏迷不醒,臉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細看卻不是天生如此,乃是鋒利刀劍所致,正值疑惑,銀翼已經削去他背上後心處的箭桿,撒上所剩不多的金創葯,至於那箭頭,摸著卻有倒鉤,現時又在荒郊野外,缺醫少葯,無論如何都是不敢拔的

喂那和尚喝了一口水,秦驚羽微嘆一聲,將衣物和干糧遞給銀翼:這么一鬧,但凡蘭薩有點腦子,都會封鎖城內城外的葯鋪,再挨家挨戶搜查疑犯,颶風騎實力不弱,我們才兩人,不好對付。

銀翼看那和尚一眼,淡淡道:不及時醫治,他活不過明晚。

秦驚羽咬唇,她倒是知道還有一個地方的葯品不會被封鎖

唉唉,才逃出來,又要鑽進去,真是折騰啊

不過,出了這么大的事,誰都想著是遠走高飛,不會有人想到他們竟還會重返皇宮,這雖是一步險棋,難說不是一步好棋

對於西烈皇宮,經過這幾次的夜探,兩人可謂是輕車熟路,只是這回背負一人,手腳不如之前那般利索,觀察潛伏許久,才尋機躍入宮牆,小心避開巡邏侍衛,一路摸到宸宮。

此時已過子時,遠遠聽得皇帝寢宮有細樂聲傳來,委婉旖旎,歌舞升平,看來那宴會還沒結束。

秦驚羽凝神聽了一會,放下心來,此時救人要緊,也顧不得去找那樂皇後當面對質,憑著記憶在偏殿找到一間僻靜的小屋,摸黑將人帶進去。

銀翼跟在穆青身邊有些時日,大致會些檢查手段,給那和尚數了下心跳,又摸了脈象,見得她詢問的目光,沉吟道:他好像是以前受過重創,沒有痊愈,現在又受箭傷,單有葯物只怕不行

秦驚羽點頭接道:最好再綁一名太醫來。

兩人商量一陣,決定秦驚羽留下守護,銀翼出去找尋醫葯。剛要動身,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他的褲腿。

不用找大夫了,幫我找丞相大人,這是信物卻是那和尚醒轉過來,費力從懷中摸出枚漆黑小巧的令牌,塞到他手里,邊說邊是抬頭看他,忽然瞥見碎發下那一雙純正的碧眸,不由啞聲低叫,啊,你陛下

秦驚羽心頭一動,拉住銀翼推到他面前:你叫他什么陛下

和尚盯著銀翼,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喃喃道:陛下,是你么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小皇子小皇子丟了丟了說著說著,氣急攻心,忽然一口血箭噴出來。

銀 翼見狀趕緊按住他的心口,一股內力輸送進去,眼見他臉色好轉,氣息漸穩,秦驚羽乘機指著銀翼又問: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陛下,他比你那陛下年輕多了,但 你是不是覺得他眼熟想起樂皇後那句話,續道,除了那一圈髭須,其他地方,是不是都很像比今日朝你射箭那人像多了,是不是

像,真像和尚自言自語,不知想到什么,朝銀翼驀然伸手。

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秦驚羽已經替他將銀翼胸襟拉開,露出左胸那處疤痕來:你是不是想看這里這個是你弄的

銀翼瞪她一眼,她動作那么快干嘛,他自己沒手嗎,這女人,就知道對自己借機揩油

和尚一瞬不眨瞪著銀翼胸前的疤,眼眶一紅,重重吸氣,半晌才哽咽出聲:沒錯,是屬下弄的,屬下也沒辦法,蘭薩那逆賊四處攔截,屬下不這樣做,小皇子性命堪憂啊

秦驚羽聽得歡喜,終於坐實了銀翼的皇子身份,眼見這和尚雖然激動,但還不至於立時就死,於是坐下來,聽他講述當年事情真相。

和尚歇息一陣,慢慢道出:屬下姓祁名金,是陛下的貼身侍衛,當年隨陛下出行,不想竟在山谷遭伏擊,巨石滾落,車馬俱損,到處皆是火海,更有不明身份之人凶狠阻殺,陛下臨終之時將小皇子托付給屬下,讓屬下送回格魯皇宮。

秦驚羽問道:偷襲之人是誰

祁金咬牙切齒道:是蘭薩他早有心謀權篡位,陛下卻心存仁慈,這才中了他的圈套

果然是蘭薩

秦 驚羽與銀翼對望一眼,又聽得他喘口氣道:屬下帶著小皇子輾轉欲回格魯,一路遭受追捕,後來才知蘭薩將屬下定性為反賊,全國通緝,屬下受了重傷,自身難 保,生怕陛下的血脈在屬下手中再遭不測,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毀去了小皇子胸前的印記,自己也毀去了自身容貌,剃了光頭扮作和尚,帶著小皇子北上避禍,希 望他朝能夠卷土重來,誰知在北涼山林,屬下竟不慎弄丟了小皇子

北涼山林秦驚羽低問,這正是銀翼生長的地方。

是 的,屬下尋了大半個月,只找到件破碎的衣服,夜里聽見狼嚎,料想小皇子必是遭遇了餓狼屬下對不起陛下臨終所托,罪該萬死,心灰意冷,於是點了一場火自 絕謝罪,不想半夜一場雨竟將火澆滅,屬下被那濃煙所嗆,嗓子也壞掉了,既然沒死成,也就去了死意,四海為家,到處流浪,心里總覺得沒見著小皇子屍身,興許 小皇子還在人世,又一直找尋,直到兩月前聽說蘭薩登基,冊封皇後,還找回了太子,屬下就趕緊尋來格魯,意圖阻止小皇子認賊作父。

一番話直聽得兩人唏噓不已,心道這侍衛能為皇室血脈甘願毀容自傷,多年辛勞,當真是忠心耿耿,眼見他傷勢嚴重,打定主意定要尋到太醫為他悉心醫治,恢復如初。

祁金歇息一會,又道:殿下,屬下還有一件事情要向你請罪。

銀翼對這殿下的稱呼還有些不適,默了一下才問道:什么事

祁 金垂眼道:屬下在山林里弄丟了殿下,又自絕不成,原本是該折返格魯刺殺蘭薩,為陛下報仇的,但屬下自知與他武功相差太多,又畏懼颶風騎的實力,是以遲遲 未有動作。當日他心灰意冷真不是假話,想著小皇子凶多吉少,就算殺了蘭薩又如何,西烈皇室空虛無人,於國於民無益,索性帶著仇恨與遺憾遠離塵世,不問世 事。

銀翼擺手道:你對我有恩,已經竭盡全力,我怎會怪你

祁金舒了口氣,感慨道:陛下若是泉下有知,看到殿下長大成人,功夫還這樣好,不知當有多欣慰,只可惜樂氏不守婦道,改嫁仇人忽然想到皇後樂氏乃是他生母,頓時住了口,神情有絲尷尬,殿下,對不起

銀翼搖搖頭,倒是秦驚羽搶上問道:你說元昭帝臨終前要你帶小皇子回宮,意欲如何

祁金張了張嘴,眼睛看向銀翼,欲言又止,秦驚羽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就是問問,想來還有些重要遺言,要不我出去,你悄悄對他說

不用,祁叔叔,她不是外人,你但說無妨。說到不是外人這里,銀翼頓了下,心里莫名跳快幾下,竟有絲絲甜意。

祁金被那一聲祁叔叔叫得大感安慰,只覺得多年的苦卻都不算什么,看看他,又看看秦驚羽,依言道出:陛下有道秘密手諭,就藏在風煙亭附近,說是皇後知道地方。

秦驚羽明白過來,元昭帝想必對這皇弟早有戒心,暗中做了准備,若是祁金能送小皇子安全回宮,則能由皇後主持大局,眾臣一起扶持小皇子上位,可惜蘭薩籌備多年,處處設防,祁金最終沒能踏進京城,反而弄丟了皇嗣,悔恨之余遠走他方。

祁金又道:只是皇後已經改嫁,心思難測,身邊又另有假冒之人,殿下務必小心。

銀翼點頭道:我知道了,祁叔叔你待在這里好好歇著,我這就去找人給你治傷。說罷點了他的睡穴,令得他昏睡過去,感覺他脈息紊亂,氣息漸弱,又對秦驚羽道,你守著他,我去去就來。

秦驚羽想著自己超常的眼神耳力,或可助他一臂之力,拉住他道:我不懂醫理,守著他也沒用,倒不如與你同行,速去速回。又指了指前方小床道,將他藏在床下,應當無妨。

銀翼想想也是,那琅琊神劍僅對妖魔管用,留她在此只能對付點尋常侍衛,若是來了高手則兩人一齊落網,自己反倒是顧及多多,於是將祁金移到床下,四處掩好,悄然關門出去。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鼓樂聲早已停歇,宮內一片靜寂。

想到蘭薩就在宮中某處,兩人心懷畏忌,慢慢摸索查找,好不容易找到太醫院,瞥見里間還亮著燈光,銀翼讓她在門外等著,自己跳進去,抓了一名值夜的中年太醫點了穴扛在肩上,又拎了只塞滿葯物工具的葯箱出來,低聲道:行了,快走。

兩人馬不停蹄朝宸宮方向奔去,眼見已經望見那假山瀑布,忽聞背後一聲輕咦,有人冷聲喝道:站住

銀翼兀自不覺,秦驚羽一聽那聲音暗道糟糕,遇到誰不行,偏偏遇到他

蘭薩,以往的西烈王,現在的西烈皇帝,更是西烈有史以來武功最高的快刀王

你們,轉過頭來。蘭薩聲音雖冷,氣勢卻不容置疑。

秦驚羽眯起眼,聆聽著背後的呼吸之聲,感覺到銀翼身體微僵,余光瞥見他的手已經摸向腰間鋼刀,腦中迅速作出判斷,銀翼的武功與蘭薩也許可以對敵,自己卻沒法打得過蘭薩身後的八名侍衛這一仗,勢必落敗。

若是沒有祁金還好,他們大不了腳下抹油,立時開溜,但是祁金還藏在宸宮之中,又是身受重傷,蘭薩總會找去

蘭薩見兩人動作遲滯,心中更是生疑,喝道:再不轉頭,朕的弓箭手可不客氣了

話聲剛落,啪啪數聲,弓箭搭起蓄勢待發,忽聽得遠處有人揚聲叫道:陛下,那是我的人,千萬手下留情

秦驚羽詫異抬眼,卻見蕭焰帶著一隊黑衣侍衛疾步趕來,那並不陌生的黑衣首領怒聲喝道:阿丹,叫你夜里不要亂跑,你偏不聽,這下好了,被人劫持,真是丟殿下的臉

阿丹他可是在叫自己怎么盡給她取些莫名其妙的怪名字

被人劫持

她不傻,立時明白這是在給自己解圍,如他所說,銀翼是歹徒,自己和那太醫便都是人質,腦子里急急轉動,飛速分析局勢:落在蘭薩手里,此人心狠手辣,結果糟糕透頂;落在蕭焰手里,他與銀翼是舊識,想來還有生機。

轉眼功夫就已想得利弊分明,將銀翼的手搭在自己脈門上,秦驚羽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哭出來。

奴才錯了,殿下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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