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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 衛何旱 2744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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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理由,這幾乎是愛情絕症,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抵不過簡單的兩個字。曾將你看做珍寶,厭了,你就是瓦礫,恨不能及時清理,以免有礙觀瞻。

那你也不用作踐我呀。我抬頭,注視他:放我條生路,不行嗎

如果你不自不量力,痴心妄想,倒是可以。他踱到窗前,負手。

呵,直到現在他還認定昨晚我使了手段將他騙來,以求咸魚翻身,我可以爭辯,那些下人是人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用自己也想不到的嘶啞聲音道:太子千金之軀,尊貴無比,賤妾不敢近身,以後也不會近身,唐突聖體。

忘了你還有張利口。他緩緩道:到現在還咬定你沒錯,真是死不悔改。

難道你就全對么

他驟然回頭,目光凶狠,換作平時,我必磕頭如搗蒜,後悔不迭,可如今我萬念俱灰,一個所有希望都幻滅的人,還在乎什么:當初恩也是你,愛也是你,如 今棄之如履也是你,這本沒有什么,可明明玩膩了,還找種種借口,還是你怕說真話自詡頂天立地是你,膽小如鼠也是你,大丈夫我不知是誰,反正不是你。

這張嘴遲早會給你惹禍。他凶狠的目光出奇地淡去,再度回頭,一副不屑與我計較之態。

小心翼翼又有何用,還不是落到今日下場。我苦笑:只怪自己太蠢。

說起來,女人並不比男人笨,只是太傻。他蔑笑幾聲:天下之大,那么多東西,要什么不好,偏要那些最不切實際可有可無的,到頭來,不過一場空,實屬活該。

活該,勝利者的口頭禪,所有不幸,一句活該通通抹殺,夠絕情夠炫耀。

話說通了,就沒有迷惑掙扎,哪怕是傷人的話,現實一邊破碎,一邊拯救著人。我披上衣服,結束了,愚蠢不可救葯,愚蠢產生的幻想卻可一並消失,痛苦而輕松。

這世界,永遠是強者的王國,男人比女人強,所以女人一生下來就不屬於自己,她弱,她活該。她弱小,這沒什么,只要她努力,只要她不追求所謂真愛,可她 軟弱,她滿足現狀,她覺得只要有愛,被男人支配不是太大的痛苦,所以只能是活該,活該被男人哄了又騙,心甘情願地生兒育女。

清醒的女人又怎樣呢那樣大的世界,都姓男,人能抵抗過整個世界抵抗得了又怎樣,她是女人,她怕孤獨,所以一切都是白說。

這樣厭我,還待著做什么。我對他輕笑,這個陌生人:祝你前程似錦,光芒萬丈。

他看著我,倒無之前嫌棄,厭惡之後便是徹底的漠然,他走了,一絲眷戀也無,他去上朝,奔向他的輝煌前程。

煙花寂寞,絢爛之後落寞無蹤,可至少有過短暫的耀目與美麗,如果將女人比作煙花,我大概就屬於受了潮的啞炮。

乏味的生活,日復一日,什么不平怨恨,統統在麻木中磨去棱角,越磨越鈍,越磨越小,最後不知怎么消失的,它居然就消失了,自覺到可愛。

其實有時我還是會想起安朝。

飲一口茶,端詳茶杯,想起他以前握著它,做的事,說的話,指上的白玉扳指觸碰瓷面,發出短暫的清脆聲音,隨意而俏皮。午睡起來,又突然憶起,身上的被子是與他一起蓋過的,那些發生在上面的歡愛,似乎還留有他的氣味,不過很快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寂寞之初,如果還有精力胡思亂想,那么之後的歲月,只剩一顆呆滯的頭顱。

我覺得我快被寂寞淹沒了,可安朝說,你活該,你傻,什么都是活該。想到這里我就不去想了,我需要忘了他,可我不想恨他,這會讓我活得艱難。

寂寞的宮廷生活,讓我渴望男人,對男人的渴望又讓我回歸寂寞,這中間,卻要用沒有盡頭的歲月淡忘。咎由自取也好,軟弱無能也罷,路是自己走出來的,人生是自己活出來的,怨亦無用。

我養了只貓,花白的毛,雍懶而機敏,是個良伴。

另一位良伴是許荷,和我一樣的人,唯一的區別是她為安朝生了個兒子,而且安朝沒有厭她。貓就是她送的,她的愛貓過了一窩小貓,邀我去挑,我們就此熟識。

許荷微豐的身材,寬闊的心胸,從不將瑣事縈心上,對人真心誠意。這種人無論男人女人,都會喜歡吧

不知那位什么性情。許荷近來最常說的話。

太子妃已選定,夏盛疆之女,聽說才貌雙全,當然是雙全,否則怎會被皇家挑中,不過也難說,夏盛疆助吾皇打下江山,我朝重臣,吾皇是倚仗他的,他的女兒,即使丑如東施,太子大人也得含笑接受。

太子府的女主人,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關系到一大幫人的榮辱升遷,其中包括我們著幫女人,簡直是前途命運皆系於此。

據說賢德堪比長孫皇後。許荷搖頭而笑:還沒大婚,賢名就傳遍了,但願名副其實。

未過門的太子妃,簡直成了命運女神,我苦笑,其實是好奇的,可似乎又和我沒什么關系,只要不是呂後,管她是庸是奇,是賢是愚。

也許天氣轉涼,不注意保養,加上心情不佳,我病了。開始只是有些傷風和輕微的咳嗽,誰知漸漸嚴重起來,治了又犯,犯了再治,拖拖拉拉,竟不得好,直到 入冬,依舊沒什么起色。當由咳變喘時,時間也開始延長,喉嚨發出拉鋸似的怪聲,伴隨窒息,實在受不了,我便在床上打滾,喘得凶了,滾到地下,不斷捶地,用 痛感緩解窒感。

我怕死,所以我不想會不會死,有時人愣是被自己嚇死的,而不是病魔有多厲害。

或許是我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有人稟報了太子,他讓人帶回一盒枇杷膏,用青瓷盒子盛著,清香撲鼻,據說是宮里用的。許荷很為我高興:他還是顧念你的,只是面子上有些顧礙,你把身子養好,終究有重修舊好的一天。

千古奇冤,怎么都認定我是因為冷落空床,才得的病,又因他不來看望,故病情加重。我哪有那么無聊誰不想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病得快死很好玩很浪漫

我把枇杷膏放在一邊,許荷訝然:你不吃

要不送你吧。給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送雞湯,有用嗎

許荷搖頭:我不要。他的心意,你縱使瞧不上,也要領啊。

我知道她的意思,畢竟人在屋檐下,可他不是不知道我的病情,再送這個,顯然是面子上的情份,不可究其本心,更無所謂我領不領,何況我死了,對他雖不是好事,也不算壞事。

當我踏出院門,想在臨死前走動走動,多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時,發現整個太子府已是大紅色的。

大婚將近,喜氣十足,紅綾飄擺,綠樹纏彩,說不盡的富貴繁華。他要大婚了,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從前的女人,會像不小心滴上宣紙的墨,影響了寫字的心情,也浪費了紙張,不過沒關系,他有數不盡的紙,換一張,眨眼般簡單。

大婚那天,鼓樂喧天,直響了一夜,黎明,仍然熱鬧蓬勃,嗆嗆起,嗆嗆起,不絕於耳。

真幸福,光是這樣的排場,足夠虛榮一生。

夜色中,我坐起來,迎著月光伸出手掌,真嚇人,枯柴似的,自己當然知道已瘦成什么樣,再軟的床褥,睡上去還是覺得硬,除了皮只剩骨。

樂聲不斷,像用無止歇,花園子里一定大擺筵席,到處是羅猗,滿目是焰火,這世界呵,拼命熱鬧,真就顯得熱鬧,繁華正好,榮光四射。

大婚第三天,我去花園,在那里,隔著花團看到了太子妃。她和安朝並坐垂釣,二人皆是滿臉笑意,魚上鉤,他解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嚇得躲閃一邊,他嚇唬成功,得意地大笑。

說是無意,其實也有點蓄意,刨去安朝,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總有種本能的好奇。一見之下,只剩嘆息,容貌沒的說,嫻雅高貴,家世也沒的說,原來天下真有魚與熊掌得兼之事。

至於嘆息,就當我是嫉妒吧。

從前聽人說,自古艱難唯一死,活著不易,死了更難,真是大有道理。如我者,好死不如賴活,病得支離破碎,自己也以為必見閻王無疑,不知怎地,到底是靠著一口莫名其妙的氣緩過來。

轉眼間,嚴冬過去,早春又至,離山河破碎,已有一年。

這更換了主人的山河啊,帶累著人也破碎無依,可話又說回來,這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破碎的永遠是人,存在的永遠是城,而人前赴後繼,生命力之強,為萬物之首,一代一代,擁擠著繁榮著。

一個男人和一只白貓對峙著。

男人居高臨下凜然逼視,貓胖如圓球的身子蹲於大門正中,全身白毛豎起,連胡子也根根直立,冷冷瞪視企圖進門的陌生人。

妙妙。我喚道。

白貓立即喵嗚一聲,撲進我懷里,毛茸茸的頭蹭著我的下巴,訴說著剛才的委屈。

這貓怎么這樣丑。他繞過我,徑直入內:不過夠忠心,狗一樣。

妙妙有別於同類的尖嘴尖耳,長得一張大餅臉,讓人聯想投胎時是否頭先著地,仿佛聽懂有人人身攻擊,嗚嗚咽咽地麻花般扭動,以示抗議。

連杯茶也沒有嗎他依舊坐在老位子上,瀟灑隨意如茶館熟客。

時隔一年,他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空間,沒有任何先兆,我壓抑著不安,實際上不知所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