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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 衛何旱 4235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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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沉默,這個時候沉默,顯得特別欠揍。

他說的是真的他轉過頭,臉上有點兒閃爍的東西。

我意外,很意外。您還有眼淚只怕是鱷魚的眼淚吧不禁冷冷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過,你不放心,將他們殺了就是了。簡遼這蠢蛋,越老越單純,求誰不好,竟然去求劊子手。

他呆呆地望著我,木訥地問:我說把他們統統殺了

說與不說,重要么您是皇上,您愛怎么著就怎么著,誰管得了呀。我繼續激他:哪怕是我,您也是想抽死就抽死,死了也活該。

他眼中突現寒氣,被水澆滅的鬼火似的,忽又化作一團灰燼:我我這么說過

菩薩在廟里,沒幻化人形四處降福,您就別裝了。我都懶得諷刺他,道:敢問皇上,妾身能去王府看看嗎

他遲疑一下,搖頭:我去,你別去。

你去,人還不都死光光,我客氣地:不不,怎敢勞皇上大駕,妾身去吧,順便把小郡主接去京郊。

不是讓你別忙了他茫然地眨巴眼睛。

我連連躬身:要的要的,皇上的心意,妾身懂得。

我不是他動了動嘴,突然大聲道:你有病啊我說不用

熟悉的安朝又回來了,剛才,就當他是被施的攝魂術,一時緩不過來罷。這就對了,搞得那么弱小而無辜,我都不好意思欺負他了:你說過不殺小郡主的

我也沒說過要殺別人啊

哈,人一張嘴,真是怎么說都行,有一種可以把說過的話原樣保留下來的東西就好了我冷笑:您又不要他們的命了斬草不除根

先去看看再說。他一甩手,疾步而去。

我也要去我在他後頭最垂死掙扎。

他的聲音依然那樣輕蔑而理所當然:婦人家家的,拋頭露面,不成體統。

出了這么大的事,居然不讓我了解情況,還以婦人為借口,真是氣煞人。安朝啊安朝,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地尊重我呢

恐怕是下輩子。不過下輩子我可不跟他了。跟他精彩是精彩,可是太坎坷,他對人好是好,只是太不會替人著想。年輕時喜怒無常,身不由己,年紀大了,更是 破罐破摔,不願改變其實也有一點,不過不夠,所以忽略不記。下輩子我得找個平凡的老公,飽暖安逸,溫柔體貼,這就夠了,我們過著平常的日子,享受最庸 俗的快樂,過完千篇一律的一生,這,才是現在的我最想要的。

曾經我也對他充滿希望,以為他真的從良了,可從他對生死兄弟的態度看來,這也是個心狠手辣,面熱心冷之輩。對呀沒人說他不是這樣,從前豈不比如今陰 狠百倍我怎么都忘了看來他還是有很大改觀的,只是基礎不好,底子太差,再怎么變也顯得那么微乎其微,真是可恨人必有可憐之處。

安朝去了半日,始終沒有回來,下午,宮外傳出了簡遼突疾而亡的消息。

我站在夏風徐徐的回廊上,不禁發出一聲輕嘆,嘆自己,還是嘆別人,一時也分不太清。他放過了簡家人,不然,消息不會外露。什么使他松開了魔掌那封言 辭懇切的信,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幼婦孺還是簡遼酷似病死的屍首安朝啊安朝,你令我剛剛失望的心,又找到了一絲希望,你還是頗有人情味的,至少,這已 經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日頭偏西,安朝滿面疲色地回來,一進屋,我就給他個大大的笑臉:回來啦

他一愣,頗為受寵若驚:你知道了

我們有心有靈犀啊。我在眉毛上畫上最後一筆,回頭道。

他走近了,從鏡中端詳我:高興嗎

那還用說。他的臉色不好,不過也是必然的,我用眼神詢問他,半晌,他同樣用眼神回答我:是,是這樣。

我放下胭脂盒,看著它發愣,只覺得人像極了這胭脂,紅艷艷的惹人羨慕,只是摸上臉,到得半日,總要殘的,水一洗,再無半點蹤跡。人來世上一遭,不過是紅一次的過程,到底是要與殘水一起潑入地下,與土礫為伍。

他的家人,我不想追究。安朝也看向那盒胭脂,澀聲道:只是,不能留在京城。

真好,如今是發配別人,正應了當日你被發配,發的風水輪流轉之誓,只是應到自己人身上去了。我困了,不再理他,妝化了一半,也懶得洗,只望那胭脂在我臉上,能多紅一陣子吧。

這么晚了你化什么妝他奇道。

我頭也不回,淡淡地:想化,就化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道:活了半輩子,我就沒見過一個不愛脂粉愛寶刀的女子。

江湖女子,這樣的一抓一大把。我嗤之以鼻:想換口味就直說。挑我的刺,我可不依。

你的理解能力有問題他搶先睡下,華麗麗地大轉身,用背充當臉:有問題

我有問題,無知,狹隘,小心眼,妒忌心強他大概想說這些,我了解,我全了解,我們已經到了無聲勝有聲的境界。不過我也得說一句,如今這世道,不要臉的人真是太多了,太多了

不要臉的人放過簡遼的老婆孩子,這倒是一萬個不好中的一點好,值得表揚。次日,我親自下廚,熬了一碗粥,趁他睡著,放到桌上,等這古怪家伙醒來,便不會因為一大早我就扔下他獨自出宮表示不滿了。

這一次我的心情很好,所以沒有為難守門的侍衛,聽話地帶了二十個人,也坐了轎子。大家見我很是配合,與上次比較,簡直天上地下,十分欣慰,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好象在說:嗯,長大了。

出宮一路往簡王府而去,顛簸半晌,總算到了地方。一下轎,只見門前縞素,百靈隨風飄擺,說不出的低沉壓抑,深宅大院中,似乎有隱隱的哭聲傳來,更添悲色。

你來了。浮秋憔悴得我差點認不出,顫巍巍地從里頭出來,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語氣卻是淡然。

多少年前,她也是這樣迎我進府,只是當時,色若春曉,明媚嬌妍,又是簡遼仕途順暢之時,如今不可與之同日而語。我看著她老了十歲的面孔,不禁潸然淚下。

也該哭夠了。浮秋自嘲地擦去淚水,看著遠處,目光虛無:說到底,只是個男人我只是不知道將來怎么辦。

皇上

進去說。浮秋與我並肩而入,邊走邊道:南邊,還是北邊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自然不能留在京城,看皇上昨天的臉色,也能猜出個八九分。

北邊閉塞。我的聲音自己都聽不見。

浮秋點頭,卻是聽見了:我想也是。

瀟瀟呢我去看看她。給簡遼上完香,我想去看望一下一直以來掛在嘴邊的小丫頭,還一次都沒見過呢。

偏殿右拐就是。浮秋摁著頭:這些天不舒服,我就不陪你了。

老熟人,客氣什么。

我別了浮秋,也沒帶人,獨自尋到小郡主的住處。飛花軒是座別致的小樓,外頭都是各種小巧而清香撲鼻的奇花異草,有些宮里難得一見,有些是根本沒有見過的。王府的花園我逛過,卻遜色此處不止一籌,簡遼疼愛女兒,可見一斑。

穿過月亮門,門口有個小丫頭坐在門檻上睡覺,剛想叫她,只聽有人道:到底讓我來做什么聲音好熟,我幾乎要以為是安朝,不過,還有一個人和他很像,那就是辰兒,且這個聲音有著一貫的壓抑的陰沉,就是辰兒

非得有事你才能過來一個嬌中帶傲的聲音,從半掩著的窗戶中傳出,滿是怨氣。

我放輕腳步,女性獨特而敏銳的第六感沒有忽略這短暫的細節,這是誰和辰兒很熟,關系又很微妙的樣子,難道

明知故問。辰兒的語氣顯得有些尖刻,停了一會兒,只聽他又道:你父親去世,我也很難過,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別一味傷悲,把精神弄垮了。這次倒是緩和了不少,也溫和許多。

你才腦子有病那女聲尖叫:在你眼中我就是個神經病是不是

何必在乎別人怎么想。

別人我不在乎,他們算什么,他們也配我只在乎你。

我也不配。

你配,哪怕你是個叫花子,我覺得你配,你就配。

鬼鬼祟祟地來,不是說這些吧

過了很久,那女聲悠悠地道:我要走了

保重。

除此之外呢

辰兒嘆了一聲:當從未結識過我罷。

不能,做不到,永遠不會

該說的已經說了,其他的,是你的事。

你這人怎么就是看不見人心呢女人恨中帶怨,怨中有滿是愛意:這么些年,我對你一心一意,不管你對我怎么冷淡,我從未放棄。說句不恰當的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單看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瀟瀟,有些事不是一廂情願就可以解決。

你的心太狠了,比狼還狠門轟然而響,一個衣裙雪白的年輕姑娘從里面沖出來,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她的長相,就捂著嘴飛一般地跑了。

那打盹的小丫頭驚醒,看到我,愣了一下,想是不知道我哪冒出來的,我忙提點她:你們郡主往那邊跑了。那小丫頭於是去追她的郡主,連來者何人也沒追問。

我我回頭,只見辰兒站在台階上,滿臉驚詫,於是道:我來看瀟瀟原來你們認識呀。

辰兒掩飾不住地尷尬,臉色通紅,像極了紅雞蛋:她小時侯,經常找我玩,我們挺熟。

她剛喪父,受了點刺激。他目光散亂地落在我身上,又轉向地上,最後咳了幾聲:我先走了。

請便。

他快步下了台階,從我身旁走過,一陣風,然後,又是一陣風,因為他又回來了,支支吾吾地:我跟她其實沒什么。

啊我木然地看著他。

我不愛她。半晌,他擲地有聲地說了這么一句。

哦。

你他滿目期盼地注視我:不高興吧

我回憶剛才那一幕,除了震驚,一時真沒別的感覺,至於那一點點的莫名其妙的失落,也是絕對自然的反應,所以問心無愧地:沒有啊。

這下輪到他不高興了:你是裝傻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正待回答,忽然想起安朝說的,人言可畏,盡量別單獨相處,一時間不願與他糾纏,正色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他頓時很是泄氣的樣子,攔住我:我走,誰讓我是你兒子呢

第四十六章

梅雨梅雨,剪不斷的愁緒,撕不開的陰霾。雨季一到,宮里到處是陰郁潮濕與經年沉積的氣味,令人作嘔。外頭瓢潑大雨,屋里陰暗,總要點燈,永遠等不到白天似的,心也跟著凝固了。

大雨阻礙了安朝狩獵的計劃,阻礙我兒子郊游的計劃,所以這同病相憐的兩人在屋里鋪了張超大的地毯,在上面玩摔跤。真是無聊到家,還問我玩不玩,不好意思,沒興趣。

父子倆扭成一團,都是半瓶子醋,外行玩熱鬧,兩人哼來哈去的倒是挺熱火朝天。玩累了,他們就倒在毯子上,揮汗如雨,四仰八叉地喘氣。兒子往邊上挪了挪,沖我招手:媽媽,來

你們兩個又熱又濕的人。我捏著鼻子。

媽媽來嘛,睡我們中間。兒子小大人似的:這才是一家人

說得我心里暖暖的,挺舒服,好吧,我蹬了鞋子,在他們中間躺下。兒子往里拱了拱,貼著我,安朝也靠向我,於是我被父子倆擠在中間,明明被他們的熱汗熏死了,還傻乎乎一臉滿足這才是家嘛。

再再啊,呆會兒陪媽媽挑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