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卷|第八章 三娘的秘密(2 / 2)

翠萍表情奇怪地看向前方,好像他哥真的在前面走一般:我看見我哥這樣,怕極了,樓上住的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三娘,不知道是不是她給我哥下了什么迷魂咒。我悄悄跟在我哥身後上了樓。我哥敲響了三娘房間的門,過了一會兒,三娘開了門,我哥問道:姑娘,你餓不餓我這有點吃的。他的聲音是清醒的,手里拿著我們剩得不多的窩窩頭。三娘笑著說:大哥,謝謝你,可是我不吃素。我提心吊膽地看著,就怕三娘把我哥拉進屋吸他精血。幸好三娘說了兩句,就關上了門。

聽到這里,我也松了口氣,還好沒讓他進去。貔貅問:你緊張什么

我說:大人的事,你不懂。

翠萍繼續道:等我哥走了,我也打算走。就在這時,我聽見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這時候,我才發現那門沒關,能清楚聽到里面的說話聲。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馬上走,而是扒在門上往里看。說到這里,老太太哆嗦著做了一個扒在門上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側了身體,把眼睛對上了她想象中的三十多年前的那扇門,屋內點著一根蠟燭,蠟燭的火光非常微弱,可是我依然看到了三娘。

隨著她的動作和她說的話,我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場景。年輕的孕婦緊張地站在門外,從門縫往里偷看。

門內的嫵媚女人完全沒有察覺到門外有人偷看,走回床邊坐下,慢慢地脫掉腳上的綉花鞋。這個動作十分性感,連同樣身為女人的翠萍都紅了臉,也就是這一臉紅,翠萍察覺到偷看這個行為並不是很恰當,她打算放棄偷看,松了手直起身子,往回走了幾步。

就在這時,屋內三娘的一句話讓她停了腳步。

三娘說:是呀,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來這。

翠萍停下來的原因是三娘明顯是在和什么人對話,而剛才她已經看過屋內,里面只有三娘一個人。

翠萍又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門口往里看,屋內果然只有三娘一個人。

你說那女人還有身孕此時三娘還在說話,可惜了,若是他們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如果早早逃走的話,還有機會活命。

翠萍身上一陣惡寒。

這個女人,果然不是人

翠萍嚇得渾身發軟,只能靠牆來支撐身體。

我光聽她說話,可是我看不見其他的人,不知道和三娘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啊

老太太抱著頭喊道,那里沒有人啊沒有人

雷迪嘎嘎被她嚇了一跳,拔腿就往小二樓跑。

我也沒空理會他這會兒做什么,在腦海里思索老太太說的話。

貔貅問我:你覺得和三娘說話的那人是誰

我說:翠萍說過三娘姐弟都很好看,現在三娘的弟弟還沒有出場,和三娘說話的可能是她的弟弟,要是他變成狐狸的模樣,翠萍就注意不到了。

娘,別說了,別說了。二柱想阻止老太太說下去,老太太搖搖頭,繼續說道,然後我想跑

年輕的翠萍想跑,卻不小心碰了一下門,門無聲地打開。翠萍的動作在感受到開門風的一瞬間僵住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轉過頭。

三娘正背對著門說話,並沒有發現她:當然,如果他們現在就跑,離開這里的話,跑得快點應該還來得及。但是看他們的模樣,他們一時半會兒似乎不會離開了。不過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去也許也算是幸福的吧。她一邊說一邊轉過了身,對著空氣問道,你說呢,佚名

佚名神偷佚名

我聽到這里,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肩膀,連聲問道:你說佚名你看到他了他在那個房間他和三娘在一起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什么都沒看到老太太高聲叫道,三娘轉過身了她正對著我,我們之間沒有別人,不不只是人什么都沒有三娘看著我,笑了她的嘴角彎起來,笑容好看得不得了,看起來一點惡意都沒有,可是我能感覺到,感覺到她在說你已經逃不了了

在和三娘對視的那段時間,年輕的翠萍渾身冰涼,她啞著嗓子,嘴又張又合,卻發不出聲音。

哎呀,嫂子,你怎么倒在地上啊三娘的語氣雖然關切,但沒有走過來扶翠萍的意思。縱然隔了一段距離,她看著翠萍的臉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冷傲。翠萍如同被定住一般看著三娘,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三娘看著她,忽然嬌俏地歪了歪頭。

真是的,你聽到了啊三娘依然是滿臉笑意,語氣輕松地道,那還不快跑

啊啊啊啊翠萍突然有了力氣,尖叫著爬起來,手腳並用地往外跑。

樓下翠萍的丈夫和哥哥正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說話。

有鬼啊,有鬼啊翠萍抓住丈夫的袖子,有有鬼快逃,快逃

你說什么瞎話翠萍的丈夫轉過身問。他的背後站著一個男人,穿著白色襯衣,淺灰的西裝,打著領帶,正在朝翠萍微笑。

翠萍看見這個男人,心中又升起一股寒意。

這個男人長得太好看了,那種好看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好看,不是畫報上電影明星的漂亮,也不是前幾天看見的那個白色西裝的男人那種溫和舒服的英俊,而是像三娘一般蠱惑人心的好看。

翠萍哥哥說:這是三娘的弟弟七郎,來找三娘了。

七郎朝她笑了笑,他笑的時候的表情,和三娘一模一樣

這是另一只狐狸精

啊啊啊啊啊啊翠萍終於忍受不住,抱著頭跑了出去。

沒救了,沒救了

這屋子里全是妖魔鬼怪再呆下去就沒救了

外面是瓢潑大雨,翠萍的衣服很快就淋得濕透。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她只是瘋狂地跑,跑到什么地方都行只要離開那充滿妖魔鬼怪的地方,哪里都無所謂

她肚中還有孩子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開始翠萍還能聽到哥哥和丈夫追在後面呼喚自己的聲音,後來那些聲音也消失了,連抹掉臉上雨水的動作都變得麻木。

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腳步聲。

在經過一條河的時候,翠萍腳下一滑,狠狠地摔到了河里

她在冰涼的河水里掙扎著走向岸邊。河並不深,可過度的恐懼和之前的奔跑讓她精疲力竭。

翠萍抓住了河邊的稻草,奮力向上爬,在她爬到一半,半個身子已經到了岸上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河水流動的聲音變得很奇怪,浸在河中的下半身本是被清涼的河水沖刷,可是現在,流過的液體變得異常粘稠且溫熱,同時翠萍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明明已經爬了一半,剩下一點翠萍卻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河內有人在抓著自己的腿不停地往下拉

水鬼

翠萍想起原來在家鄉聽過的水鬼抓替身的傳言,溺死在河里的人只有抓了替死鬼才能去投胎。

不行她現在還有孩子她不能就這么死了

翠萍拼命地掙扎,此時天空響雷陣陣,閃電劃過天空,將周圍照得有如白晝。

翠萍就在這個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的河,是紅色的,紅得像血,河面上飄浮著人的斷肢。

翠萍茫然地看著身後,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些都是真的嗎這里是地府嗎

抓著翠萍的那只手,不那東西不能稱之為手,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那並不是人類的手。那個東西刺入了她的身體,她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在自己的身體里移動。

當發現那只手想做什么時,翠萍在雷聲轟鳴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不

身體的一塊肉被拽了下來,那只手拽出的是翠萍子宮中的孩子。那團紅色的肉飄浮在河面上,隨著水流越飄越遠。

翠萍最後看了一眼自己費盡心思保護的已經成型的孩子,然後她在那塊肉的附近,發現了河上飄浮著的其他的斷肢。

那只手臂上的傷疤,和她丈夫的一模一樣。那條斷腿上的褲子,是娘親手做給她哥哥的。

因為太過於熟悉,翠萍第一眼就看到了。

最後她看到了兩顆人頭,緊閉雙眼,七竅流血。

是她的丈夫和哥哥。

翠萍終於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翠萍在半昏迷狀態中聽到有人在說話。

真可惜,她差一點就能逃出去了。這是三娘的聲音。

七郎的聲音說道:要不是因為孩子幫她抵了命,她也無法保住性命。

三娘幽幽地嘆了一聲,然後又對不存在的那個人說道:你別弄錯了,佚名。我不是在同情人類,我只是覺得累,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她頓了一下,道,走吧。

這時忽然傳出了其他的聲音:孽畜,別逃

翠萍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躺在河畔的草叢中,三娘和七郎正背對著她站著,對面是兩個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道士打扮,黑發黑須,頭束蓮花冠,手拿拂塵,看起來仙風道骨。另一個男子濃眉大眼,嘴里叼了根草,赤裸著上半身,膀大腰圓,手臂上的肌肉如同一座小山。

道士樂道:怎么樣,馬兄我這次沒算錯吧,真有妖物在這里,你輸了。

姓馬的男人吐出嘴里的草,罵道:媽了個巴子的,最近倒了血霉了,這都能賭輸你萬年算不對一次,怎么這次就給你蒙對了

他越說越氣,怒視著三娘七郎,你們三個在這干嘛呢害老子賭輸老子收了你們

三娘笑道:哎呦,弟弟呀,他們想收了我們呢。

七郎笑道:就憑二位,想收了我們,恐怕道行還不夠吧

道士道:你們在此地害死三條性命天理不容他拍拍姓馬的肩膀,我道友馬建民現在就替天行道,收了你們

馬建民聽到這里,我不禁一愣,這不就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平時我聽小二樓幾個鬼怪對他都是贊不絕口,一直以為他肯定是很仙俠的形象,沒想到竟然是個肌肉男。

老太太繼續說道:馬建民聽那道士這么說,罵道:為啥又是我道士道:你不是賭輸了么。

馬建民說:平時沒賭干這事的也是我,今天這幾個收拾起來不容易,過了你得請我酒喝。道士說:我戒酒了。

馬建民奇道:晚上我剛請你喝過酒,你又是什么時候戒的酒道士笑呵呵地道:就在剛才,你說讓我請你喝酒的時候。

馬建民怒道:你爺爺個熊,你就是投了個人胎,你要是妖鬼魔,老子早把你收了道士拂塵一甩,指向三娘,要收也先收他們。

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我想,看來這道士必定是李伯通無疑了。

七郎聽到這兩個人對他們如此輕視,非常不高興,臉上雖然在笑,可是聲音卻十分冰冷:好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收拾誰說罷,屁股後面噌噌噌地冒出九條白色的尾巴。

九尾白狐馬建民咧嘴笑道,這次運氣好,竟然撞上了個稀罕物那道士也笑道:馬兄,你要是收了這東西給我煉丹,我就把我師兄的千年陳釀偷來敬你。

三娘笑道:七弟,他們說要拿你煉丹呢。七郎聽他們這么說,本就生氣,聽到三娘激他更是怒不可遏,九條白色尾巴唰地沖向馬建民。馬建民一邊沖向七郎一邊叫道:李伯通,你把好酒給我備好嘍他雖然身體粗壯,但是動作卻十分靈活,逐一躲過七郎的尾巴,眨眼間已經來到七郎面前,低聲笑道,老子早就想嘗嘗千年陳釀的味道了。

七郎冷哼道:就憑你馬建民這時才驚覺不對。剛才躲過去的九根尾巴已經從馬建民背後繞了回來,藤條一般纏上馬建民的腿。馬建民的手向七郎脖子抓去,顯然是想先下手為強。

年輕的翠萍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可是那是她看都看不清的速度。

馬建民出手迅猛,快如閃電。

勝負就在雙方動作相差的0.1秒

就在馬建民要抓住七郎脖子的一瞬間,馬建民腿上的尾巴猛地將他扯走。馬建民抓了個空,被纏繞在自己腿上的九尾甩上天空。九條白尾在半空中將馬建民纏成一個繭,只剩頭部露在外面。

我喜歡粗壯的男人。三娘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腳在地面一蹬,騰空飛起,手中多了一把扇子,向馬建民的脖子劃去,尤其像你這樣的,應該很好吃。

只聽得嘭的一聲響,三娘的扇子被炸到遠處。李伯通跑去撿了揣回懷里。三娘從半空落回地上,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和七郎一起向後退了幾步。一片片白尾碎片雨一般地落下,竟然是被裹在其中的馬建民切碎了

馬建民穩穩落地,手上變戲法似的多了一把長約一米七的大刀。那刀紫身黑柄,刀身上紫光流轉,密密麻麻地刻著一些咒文。

一人多高的大刀在馬建民手中如同玩具,馬建民將那刀嚓的一聲插向地面,竟然像切豆腐一樣將地面切了開來。

馬建民擦去脖子上一道細細的血痕,罵道:畜生就是畜生,指甲留那么長做什么

除魔刀看著那把刀,兩只狐狸精都是一驚。

馬建民聞言,哈哈大笑:別看我這副模樣,老子怎么說也算是個道士。

三娘盯著馬建民,笑著問自己的弟弟:七弟,看來這道士比想象中厲害,竟然能召喚出傳說中的除魔刀,姐姐好害怕呀,怎么辦呢

文七郎緩緩說道,任他道行再高,也不過是個人類,那除魔刀只不過是張爛紙化的,又有何懼

人馬建民笑道:你來試試。

書七郎的尾巴再次沖馬建民沖去。馬建民說道:來幾次都一樣。說罷揮刀去砍,誰知這次那尾巴竟然跟鋼筋一般,刀砍上之後發出鐺鐺的鋼鐵撞擊聲。馬建民馬上就被纏住了。

屋你以為同樣的招數能用幾次七郎冷笑。

此時三娘改變了對象,在和李伯通周旋。三娘欲抓李伯通,可是那李伯通如同水中的泥鰍一般,鑽來跳去,三娘怎么都抓不到他,氣得直跺腳,道:臭道士,你別跑

李伯通雖然在逃,但臉不紅氣不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女居士不用對我如此執著,我不近女色。

一句話說得三娘恨不得一爪子撓死他。

馬建民已經被九尾纏得無法脫離,叫道:李伯通,你還等什么

李伯通馬上從懷中掏出一個葫蘆,大聲道:七郎

七郎條件反射地回道:干嘛話音未落,竟然要被那葫蘆吸進去。七郎拼命抵抗,腳在地面拖出一道幾十米長的深痕。

你當我真砍不斷你的尾巴馬建民一刀砍掉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尾巴,看著七郎被吸入葫蘆,大笑著對李伯通道,你從金角那里借來的葫蘆還真有用。

虧了虧了。李伯通抹了把汗,臉色蒼白地道:為了收這妖孽,我真氣折損了十之八九。

三娘一看,大驚,想去搶葫蘆,可那李伯通雖然不似剛才靈活,步法卻非常奇怪,她甚至連李伯通的衣角都觸不到。此時馬建民已經提刀跑來支援。

三娘眼看就要支撐不住,忽然眼睛一轉,退後幾步與二人拉開距離,叫道:死道士,我要你們的命說罷手往空中一揮,竟然甩出一道花鞭。那花鞭越來越長,冒出無數的花骨朵兒,那些花骨朵兒一瞬間綻放,開出的花竟然是各種面目可憎的人臉。

此時所有人都被三娘的動作吸引,卻聽得李伯通身旁傳來一聲嚎叫。翠萍看去,那里竟然有一個白色鬼影抱著手嚎叫。

原來你們是一個吸引我們注意一個來偷葫蘆。馬建民拎著那鬼冷笑,區區一只鬼,還想偷天界神器那葫蘆上全是佛教梵文,是你能碰的么

三娘急道:佚名像是要跑過來。兩個道士正要戒備,只聽得一陣噼啪作響,那些人臉花朵竟然爆炸開來,炸得塵土飛揚。

李伯通大叫道:小心

兩個道士皆不敢輕舉妄動,待十分鍾後,原本彌漫著的灰塵忽然消失,三娘也不知去向,地上干干凈凈,哪里有一點爆炸過的痕跡

李伯通道:這只狐狸精使得是幻術。

馬建民說:算她聰明,要是不跑,她也得栽在我們手里。

李伯通道:那里還有個人。

兩個道士走過來,翠萍本就提著一口氣,現在見救星過來,氣一松,就暈了過去。

在暈倒以後翠萍曾經醒過一陣,聽到兩個道士在對話。

這女人如果沒有被及時止血,恐怕這條命也保不住了。

是那幾個妖物救得她

那附近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了。

他們既然已經害了人,又為何要救人

不知道。這女人已經精神崩潰,看樣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哎算我倒霉,攤上這件事。算了算了,那千年陳釀老子也不要了。你把那公狐狸收好,先別用來煉丹,等事情真相大白了再處理吧。

不行,我收著他,那母狐狸肯定會來找我麻煩。我現在真氣不足,打不過她。

瞧你那點出息,怪不得和你一起就沒好事。你怕什么有我馬建民活著一天,那狐狸精就騷擾不了你

嘿嘿,你還別說,我算命算得你比我先死,還是個不得好死。

哈哈哈,有你千算不准李伯通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捉到的那鬼你要怎樣處置

那鬼身份不同尋常,今天先放在這吧。明晚我帶它去地府走一趟,問問閻王。

你有沒有發現這房子陰氣極重這房中的幾只鬼死得也不簡單

嗯,我打算跟師兄商量一下,建個他的法身來鎮一鎮。

光靠法身恐怕不夠

兩個道士說完,就出去了。

翠萍睜開眼睛,隱隱覺得自己躺著的這個房間似曾相識。她轉過頭,見房間角落有一個白色鬼影,被繩子捆著,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奇怪的鎖。

那個鎖就是剛才那個男人脖子上掛的鎖。老太太一邊回憶一邊說。

本來翠萍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束了,可是

若是讓你直接去地府投胎,把一切都忘了,那就麻煩了。房間里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男人不知是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穿著一套白色西裝,頭發披到肩部。他走到鬼影身旁,手一揮,綁著鬼影的繩子就脫落了。鬼影想逃,男人一把抓住鬼影,塞到一個袋子里,道:我帶你去投胎。

翠萍眼睛一下睜大,她想起來了,這里是那個鬧鬼的小二樓,這個人是那天讓他們住到小二樓的人。

現在她後悔沒聽那人的話,住了一天卻不走;她又後悔聽了那人的話,來住這小二樓。

翠萍想說話,卻說不出來,腦子亂成一團,卻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呵呵呵呵地傻笑著。她越笑越開心,越笑越高興,覺得這世間萬物都沒有什么好擔心的,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是止不住。

穿白西裝的男人看向翠萍,嘆道:這也是命啊說完,把手按在她頭上。翠萍感覺一股熱流從他手掌流進來,從小到大的事情在腦中一遍遍閃過,同時悲傷憤怒痛苦恐懼一起涌上心頭。

那種感覺就像從天堂回到了地獄一般,翠萍忽然覺得害怕,推開那個人,嚎叫著跑出小二樓。

路途中聽到那兩個道士追了出來,一個說:糟了,那鬼不見了會不會是這女人放走的

另一個說:不可能,她是個人類,人類解不開我的捆仙繩。

我也顧不得其他,老太太說,就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後來終於跑累了,在一塊石頭上坐著休息時,忽然聽到石頭背後有小孩的哭聲,轉頭一看,那里竟然有個棄嬰。老太太望向兒子,那就是二柱。

二柱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故事,聽得目瞪口呆,一臉不知道該不該信的表情。

老太太嘆了口氣,用精疲力竭的語氣說,事情就是這樣了。然後疲倦地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老太太這段話所包含的信息太多,原來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竟然和李伯通認識,當初馬建民留在小二樓也許是為了鎮住小二樓的陰氣,也許是想解開小二樓的秘密;李伯通說自己收了千年狐狸精大傷元氣不是在忽悠我;三娘追著李伯通是因為他收了七郎;佚名投胎為雷迪嘎嘎是因為改命人從中做了手腳。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能接上了。

但現在又有了新的疑點:三娘一向敏銳,沒有理由察覺不到有人在偷聽,在小二樓和佚名的對話,顯然是故意說給翠萍聽的,目的無外乎是讓翠萍趕快離開這里,甚至在翠萍嚇得走不動時還說話刺激她,逼她走。

由此而知,三娘他們知道這里會發生什么,所以才會警告翠萍讓他們走。

可是三娘為什么來小二樓他們做了什么為什么那條河會突然變成死河這些異變究竟和她有沒有關系小二樓究竟有什么秘密

改命人在這個事件里,又充當了什么角色

我正在想著,忽然聽到貔貅喊道:糟了然後它從玉佩中躥出,化成人形,三步兩步躍進老太太的屋中。

二柱正在安慰老太太,見突然躥出來一個男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貔貅跑出來,一臉不甘心。我說:你怎么隨便出來,看把人家嚇得。

貔貅道:我怕嚇到他們,還特地變成了人形。你說突然躥出一個他們沒見過的生物和突然躥出一個人,哪個比較恐怖

我想了想,說:你說得對,還是人好。然後又問,你進去找什么

什么都沒找到,貔貅氣道,讓他跑了

我奇怪地問:誰跑了

貔貅說:你還記得剛才我們進來,這老太太在屋里說什么嗎

我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她說我記不清了。真是那樣嗎,好像是這么回事之類的,怎么了二柱不是說他媽喜歡自言自語嗎

貔貅說道:你仔細想想,二柱說她一犯病就往河邊跑,她剛才出現的時候,明明是神智清醒的,為什么會突然自言自語,而且那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嗎

我一愣:你這么一說,確實像是她在和誰對話,難道說屋子里有人和老太太說話

貔貅點頭:我已經猜到那是誰了。

我問:是誰

貔貅說: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老太太剛才說話的奇怪之處

我奇道:有什么奇怪的

貔貅說:她把三十年前的事情記得太清楚了,甚至連那些人的表情變化都記得,這未免有點奇怪。

我說:是不是這老太太做了藝術加工

貔貅說:從她失去親人,第一次昏死的時候她就已經精神崩潰身負重傷,後來醒來時她理應是處於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意識也不可能完全清晰,可是她卻能站在旁觀的角度,十分鎮定地看完所有的事,甚至把所有的事全都完整而有條理地復述出來。尤其是後來在小二樓,她其實已經精神錯亂,這時候她卻能一邊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受,一邊又記得兩個道士說的話和改命人做的事,甚至在理智完全崩裂的那一瞬間,還知道改命人對她做了什么。

這不是一樣的么我說,她現在也經常發瘋。

如果那時沒有改命人,貔貅搖頭道,她就不是經常發瘋,而是一直瘋了。

難道這還要謝他,要不是那改命人把他們騙到這小二樓,他們也不至於會一下死三個人。我說:所以呢

所以她說的事情,與其說是老太太自己經歷的,不如說是有人把她不知道的事情告訴她了,而那個人,從始至終都一直在旁觀這件事。旁觀能不被他們發現的人

改命人我終於明白了,剛才老太太說的這些話都是改命人說的,而老人記憶不好,能敘述得這么完整說明這些話她聽了沒多久。結合我們剛才來時,聽到的老太太的自言自語,就說明這話是剛才,就在那個房間,改命人告訴老太太的。

哎,算了算了。我拍拍貔貅的肩膀,我已經習慣了,這改命人就像個跟蹤狂,神出鬼沒,哪天真能抓到他那才稀奇了。

二柱呆呆地看著我們: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我說: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明白比較好,把你媽照顧好吧。

這時翠萍老太太像是耗光了幾十年的精力,一下子老了十歲。

看來她把所有事情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犯病了。

我和貔貅回到小二樓。三娘不在,我馬上找來吊死鬼和男人頭問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男人頭說,上帝啊等我想想啊,你說三娘這我記得,畢竟這地方來一個這么漂亮的女人很罕見,不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不得了,我就記得那之後馬道長就來了。他轉頭問向吊死鬼,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偶不記得。吊死鬼茫然地搖搖頭,你問三娘吼了。

我說:要是三娘願意跟我說,我就不用問你們了。

三娘嘴嚴,李伯通又神龍見首不見尾。旁邊小鬼不等我問就使勁兒搖頭。

男人頭說:你去問問歐德密斯特馬,不就知道了

我一拍頭,是啊,這么簡單的問題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我馬上掏出狗哨,叫來苟富貴和勿相望問馬建民的鬼魂。

苟富貴一口應了,道:這事很簡單嘛馬建民同志逝去沒多久,應該就在我們手上這本生死薄上,我們馬上就能把他找出來。他舒適地靠在沙發上,一邊用茶蓋劃拉著茶水,一邊悠哉地說,小勿,幫雷鋒同志找一找。

勿相望掏出生死簿,刷刷刷的翻了半晌,奇道:怪了,找不到。

找不到苟富貴皺著眉頭說,小勿,你最近工作能力下降了嘛,怎么可能找不到

勿相望苦著臉說:領導,真的找不到,無論是死亡信息還是投胎信息都找不到。

苟富貴說:你認真找找。

勿相望委屈地繼續翻著生死簿,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又說:報告領導,真的找不到。我按照馬建民精確查詢了一遍之後,又按照這三個字的讀音模糊查詢了一遍,然後又根據關鍵詞馬和道士以及楊明村以及地理位置逐一查詢了,還是沒有符合條件的。

這生死簿的搜索引擎可真夠先進的。

苟富貴剛才跟我打了包票,現在一整,有點下不了台面,說:你別跟我說過程,我需要的是結果你就跟我說,你能不能找到

勿相望把生死簿遞過去:要不領導您查查看

苟富貴搖手說:算了,算了,咱們合作這么久,我相信你。

勿相望輕聲對我道:我就知道他不會自己去做,他現在還不會用模糊查詢功能呢。

嘿,真是物以類聚,有什么樣的上司就有什么樣的下屬,這倆人相輔相成相生相克相互牽制破鍋配爛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天上一對地上一雙只羨鴛鴦不羨仙呸,亂了總之一個比一個精,果真是絕配,最佳拍檔

苟富貴又問:這可怎么辦呢

勿相望說:領導,我搜索馬建民的時候,在搜索結果上面出來了一行提示信息根據地府法令法規,部分結果已隱藏。

根據我生前使用搜索引擎搜電影的經驗,苟富貴嚴肅地看著我,雷鋒同志,馬建民先生是不是拍過什么不可告人的電影

你說說你,你生前都用搜索引擎搜什么電影怎么一下子就想到這方面去了。

我說:你別侮辱我親戚啊他是個道士,道士的道,不是采花大盜的盜。

苟富貴說:這么說來,這事確實蹊蹺。這樣吧,雷鋒同志,你和我走一趟,我去問問我的上級。

村里的上級,資料全又離得近的地方就是市里。

去找市鬼差所所長。苟富貴勿相望起身就走。

我說:你們不聯系一下,萬一找不到人怎么辦

苟富貴笑而不語,勿相望道:所長最愛開會,如果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

果不其然,市鬼差所所長正在會議室開會。

我們三個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後面的人要么在桌子底下玩手機,要么低著頭睡覺。

最近市內轄區鬼界犯罪率升高,市鬼差所所長正在講話,我覺得主要是鬼的心理承受能力明顯下降,死都死了,還想著復仇。前陣子那個死於心肌炎的鬼,怨氣很大不願意投胎,我說那你不投胎你恨誰你跟我們說一說嘛,我給你們做個心理工作。結果你猜怎么著他惦記著生前有人往他鞋上吐了一口吐沫沒賠禮道歉。我說你就為這屁大點事不投胎至於嗎啊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

底下有個楞頭青叫道:那日本美國鬼還見人就殺呢

所長怒道:你跟人家比做什么崇洋媚外資本主義國家的鬼能是好鬼嗎啊他們那習慣能是好習慣嗎啊你真以為外國的妖魔鬼怪了不起啊有什么了不起前陣子那個蜘蛛俠還被人扒了皮呢

哎怎么扯到這塊兒了

所長又說了一堆,主要是以批評教育為主,傳達政策為輔。間或有稀稀拉拉的掌聲。

從這掌聲就能看出市里開會的比楊明村的好多了,那時候苟富貴說話只有雷迪嘎嘎一個人鼓掌。

好不容易等所長說完,下面掌聲雷動。

苟富貴走到所長跟前,和所長握手,兩人寒暄了一陣,苟富貴和所長說了來龍去脈。

所長聽了以後神情大變,忙把我們帶到一邊,道:這事我聽說過一些,但詳細的我也不清楚。既然被上面隱瞞了,你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

這我們知道,苟富貴指著我道,這是馬道士的親屬,他是閻王爺特派的陰界特使,閻王爺當初說讓我盡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哎呦。所長聞言,對著我笑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這位小兄弟竟然是閻王爺的特使那看來這件事我就不能瞞著了,其實馬建民馬道士死後魂魄並沒有去地府報道。

又丟了我問,地府怎么老是出這種幺娥子

特使你這話說得不合適,你想世上有多少人,你們人間的失蹤人口能一個一個查的過來么更何況去鬼界的不止人類,動物、妖物等等都是我們鬼界管轄范圍,出點瑕疵也是情有可原。這次這事,要不是馬道長和牛頭馬面等鬼差有私交,他們在馬道長歸西之日守在地府卻等他等不到,也不一定能抖出來。

苟富貴問:那去勾魂引路的鬼差呢

所長道:那鬼差沒見到馬道長的魂魄。

我說:那他的魂魄哪里去了

勿相望安慰我說:馬道長是世外高人,說不定直接羽化成仙了。

所長搖頭道:若是他位列仙班,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沒必要隱瞞。就是因為馬道長本身法力驚人,現在卻行蹤不明,所以才引起了上面的重視。但是說句實話,即使馬道長失蹤,也不至於把消息屏蔽,只是這其中到底隱瞞了什么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

從所長這里再問不出什么,反而牽扯出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的失蹤問題。我和兩個鬼差回到小二樓,苟富貴勿相望說再去地府幫我探探消息,然後就離開了。

男人頭正在小二樓里轉悠,見我回來,問道:密斯特馬,你看沒看到雷迪嘎嘎

我搖頭,問:他不是自己回來了嗎

吊死鬼道:剛才你說雷迪嘎嘎自己跑了,可是偶們一直沒等到他,到吃飯的點兒也沒回來,這還素第一次。雲美出去找他,也沒見回來,急屎人了。

村子和小二樓沒多遠,雷迪嘎嘎平時也在跑來跑去,沒有理由迷路。

貔貅道:難道是被人誘拐了

我說:誘拐一個傻子能有什么好處

貔貅道:怎么說他也是神偷佚名轉世那只狐狸精在哪

我說:三娘向來神出鬼沒,我已經習慣了。

貔貅不放心地道:還是得提防著她。

我說:她總不至於對我們有什么壞心思吧

貔貅哼了一聲,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未必。

我正要反駁,忽然門口踉蹌著跌進一個女人,她渾身是傷,剛進門就吐了一口血,倒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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