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毒蛇到位【2】(1 / 2)

諜戰上海灘 張勇 3287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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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半,一架私人小客機從香港機場起飛。安靜的客艙里只坐了兩個人明台和王天風。

他們起初都很安靜,甚至都在閉眼昏睡,飛機飛行時的噪聲又干擾著他們的睡眠。中途大氣流襲擊,客艙晃盪得厲害。明台和王天風都禁不住坐直了身子,用手按緊了椅子的扶手,使顛簸狀態下的身體不至於有大的顫動。

兩個人面對著面,似乎都想說點什么。

我們離學校的飛行距離還有多遠&r;明台問。

大約還有1500公里。&r;王天風答。

一般學習過程,是多長時間&r;

大約三個月,如果你足夠聰明。&r;

學校有女生嗎&r;

有。&r;

漂亮嗎&r;

王天風看看明台,問:重要嗎&r;

當然。關乎我的學習環境。&r;明台說。

你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見。&r;王天風不屑地哼了一聲。不過,他想了想黑寡婦&r;的事情,干脆借這個機會跟他談談。

到了學校,我們會給你配備一名生死搭檔,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生,足夠滿足你對學習環境的要求。&r;

生死搭檔&r;明台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感覺很新鮮,能換嗎&r;

你說呢事關生死。&r;王天風堵了他一句。

明台雙眉一挑,往後一靠,說:可惜了。我對女人這個題目,向來做得不夠專一。&r;

你喜歡包羅萬象&r;王天風語含譏諷。

不,我喜歡一錘定音。&r;明台偏偏對他的態度視而不見。

那豈不是很專一&r;

明台俏皮地回答:因為遇不到,所以下不了錘。&r;

臟話不臟啊。&r;

明台一愣:你陝西人&r;

王天風答:我祖籍重慶。&r;

明台淡淡一笑。

王天風最看不慣他這種做派,追問一句:你想說什么&r;

明台說:我想說長官你想多了。&r;

王天風醒悟過來,用力去推搡明台,明台朗聲笑起來。王天風忽然間感覺到明台身上的某種純良的孩子氣,他有些暗暗接納明台這個空降少爺&r;了。

有照片可以看嗎&r;明台的好奇心來了。

當然有,入選的女生隨便挑。&r;王天風故意撩起明台的興趣。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明台,說:你的生死搭檔,可是個百里挑一的人才,她叫於曼麗,今年剛滿十七歲。&r;

明台翻開文件第一頁,落下一張女子的黑白照,女子穿著黑色的旗袍,短發、細眉眼、瘦弱,一副工愁善病的模樣。

明台嚷嚷起來:糟了,糟了。這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r;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r;王天風問,他的確想知道自己准學生的真實想法。

長頭發,大眼睛,眼睛會說話的那一種。&r;

她的眼睛會講話。&r;

是嗎&r;

當然,我向你保證。至於頭發什么的,可以養起來。&r;

你說養就能養起來&r;

就她了。&r;王天風從明台手上奪過文件,啪的一聲合上,說,你以為菜市場挑白菜啊。&r;

長官,你講不講道理啊。你說讓我自己選,怎么你就替我做決定了&r;

因為,入選名額只有一個。&r;王天風客氣地對明台說,剛才忘了告訴你。&r;

一個氣流沖擊過來,二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前傾,面對面的幾乎撞上了額。明台和王天風都暗暗預感到,這是他們師徒戰役&r;的開始。

明台第一眼看見於曼麗的時候,就感覺這個女孩很特別。

於曼麗穿著一身青布衣服,梳著短截頭發,不施脂粉,身上卻隱約透著一股很自然的清香。短衣襟的胸口上綉著一朵花,不似玫瑰,也不似薔薇,而是二者兼具的很抽象的一朵花。明台看得出來,那針腳齊整、線條灑脫的手工,出自正統湘綉&r;工藝。

女子穿著布鞋,鞋面上也綉有花,可惜,一雙鞋被稀疏的青草覆蓋著,花樣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唯一看得清晰的是,女子下頜處有一條很細很窄的疤痕。她看明台的眼神縹縹緲緲、凄凄惶惶,讓明台陡生出一絲憐憫之心,好像自己曾經欠過她什么。明台頗有些惘然惆悵起來。

他們見面的地點也很特別。

在一片空明靜謐的青草地上,王天風告訴他們,這里是一處秘密墳塋,同時也是戰時刑場。

墓地和刑場,歷來都是代表死亡的符號。&r;王天風很嚴肅地看著明台,說,知道為什么我帶你們來這里上第一堂課嗎因為,你們選擇了特工這一行,你們將成為無時無刻不向死亡挑戰的人。你們是智者、勇者,同時也是受難者、孤獨者、痛苦者。&r;

明台很認真地聽,他在解讀王天風的話里滲透出來的信號,孤獨和痛苦。他為自己的選擇感到驕傲,在他看來,英雄都是孤獨的。可是,女人呢他依然想辨認出女子鞋面上的花樣,他在想,這個陌生且弱不禁風的女子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嗎他眼前一片朦朧。

王天風說:你們兩個人從現在開始,就是一對生死搭檔。何謂生死搭檔很簡單,就是兩個人擁有一條命。你們會相互關聯、相互起著起死回生的作用。&r;他特意停頓了片刻,說,你們也可能會互相傷害。距離,對你們來講是一個新課題。這種距離很微妙,可大可小,可近可遠。消除距離,你們可以達到合二為一。走得太近,沒有了距離,你們的關系就會淆亂,恩多怨就多。所以,掌控好彼此間的距離,你們就可以相互提攜、如虎添翼,走得更遠,飛得更高。&r;

於曼麗始終平視著前方,明台此刻很想看看她的目光,是否依舊凄惶無助。

彼此認識一下吧,你們即將成為軍校中的案旁密友,也是戰場上的生死搭檔。&r;王天風說。

明台落落大方地轉身,伸出手去,說:我叫明台。明月的明,樓台的台。&r;

於曼麗此刻才得以正視對方,陽光下,明台的面容似一塊碧玉鮮美透亮,於曼麗頓時自慚形穢,由里及外,桐間露落,柳下風來。於曼麗恍惚間感覺到曾經擁有過的一段美好韶光回到眼前。

於曼麗。&r;她聲音很輕,細語游絲般微弱,氣韻緩送,眉目卻漸漸清麗起來,於是的於,曼妙的曼,美麗的麗。&r;

她的手與明台的手,握在一起。明台感覺她手指尖冰涼有棱,而於曼麗感覺一股暖流涌向心田。

二人禮貌地握手後,彼此松開,二人都象征性回以點頭、微笑。

夕陽垂地,但永不會消亡,你們不是來為國家送葬的,而是來為國家力挽狂瀾的。大浪淘沙,適者生存。作為你們的教官,我希望你們能像這荒塋前的青草一樣,勝而不驕,謝時無悔,榮枯自知,永不後退。&r;

二人立正,答:是。&r;

王天風說:我還要鄭重地提醒你們一句,今日的握手,代表來日的重負。一旦結盟,不可分割。簡單地說,如果你們兩個其中有一人犧牲,另一個人的死期也就臨近了。明白了嗎&r;

二人答:明白。&r;

王天風緘默,他心里想,等你們真的明白了才叫明白呢。

微風中,荒草搖曳,陽光明媚,墳塋前烏鵲橫飛,生機盎然,一幅不協調的風景圖上點染了一對生死搭檔和一名教官的身影。

陽光荒冢下,明台已無處藏身,不,確切地說,是無處藏心。

王天風素來不喜歡空降兵&r;,但是,他喜歡明台身上的一股勁,直率、干凈、倔犟、優雅、智慧。

由於戴局長親自關照,下文特批,明台一入軍校就被授予少校軍銜,這讓軍校里的學員和教官都對他另眼相看。這讓某些軍銜低於少校的教官產生了很大的不滿,甚至怨言。一句話,這個學生怎么教怎么帶

王天風對戴局長這格外關照&r;的一筆,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這是敗筆&r;,哪有學員的軍銜高過教官的不過,軍令如山,他只有服從。

明台對每一位教官都很尊重,禮貌得體,謙虛謹慎。尊重歸尊重,禮貌歸禮貌,畢竟他穿著一身筆挺的少校軍裝,玉樹臨風,雖是扎在學員堆里,卻喧賓奪主,氣勢竟比教官高出一截。

王天風每每看著他得意的輕狂勁,真恨不得上去截他一段身高下來。

明台才華橫溢,善於觸類旁通,半個月下來,他行動課的成績可謂賞心悅目&r;,射擊、騎馬、車技、勘測、舞蹈、音樂、電訊、攀緣等科目,科科掛優&r;。他和於曼麗的配合行動課程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甚至有教官誇他們心有靈犀,反應敏捷,就連行動中犯錯,也如出一轍。

配合行動科目有一項體能訓練,叫踩風車&r;,通常將一對生死搭檔直線對中的上下捆綁在風車上,風車轉動時,一名學員在風車上,另一名學員的上半截身體則會浸入水中。浸入水中的學員如到極限,可以自己舉手出水面向教官示意,教官則會轉動風車,把水下的換到上面來,循環反復。體能教官向王天風匯報說,別人都是水下熬不住的舉手,明台和於曼麗這一對正相反,待在上面的先舉手,主動要求往水下去。

王天風對學員們下評語時,通常寫相欺相奪,分功生隙&r;。每每到了明台和於曼麗這一對時,評語一律為:相輔相成,旗鼓相當。&r;

顯而易見,明台表現優異,不負所望。不過,王天風隱約覺得,這只是表面文章。在他看來,像明台這種人,是不會安分守己到畢業&r;的。他估計明台的優良表現堅持不到一個月,至多一個月。

明台的確沒有堅持多久。

他覺得自己被冠冕堂皇地囚禁了。有節律的生活,缺少自由,每天周而復始地學習,讓他感到枯燥和疲倦。在沒有自由&r;的陽光下,平常瑣事變得異常溫馨可愛。

明台一下子就迷戀上了軍校里打飯的鍾聲、學員們敲飯盒蓋的清脆聲、教室樓下水管子前嘩嘩的流水聲,宿舍里木頭床吱吱的搖晃聲。

他開始跟於曼麗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熟絡。他會從於曼麗的窗前走過,用小瓷杯給於曼麗裝一杯草莓;他會靠著於曼麗樓下的柱子吹口哨;他會時不時叫於曼麗一起去學校的圖書館,美其名曰:借書。而於曼麗則會替他洗衣服,常常在陽光下用一根細繩子系在兩棵樹上,搭曬被褥、床單。於曼麗有時也會主動要求明台教自己學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