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十)(2 / 2)

過客匆匆 飄阿兮 1251 字 2021-10-26

初與他接觸時,便覺得他身上有種熟悉而安定的氣息,盡管聽到關於他的種種傳言,仍是感到安心。最初連她自己都奇怪,她並非輕信的人,對非同路人更是敬而遠之,但偏偏就覺得程少臣對她無害,而如今,她隱約地找到答案,竟有種荒謬的感覺。

原來從來沒有聯想過的事情,如今串到一起,竟覺得驚人的巧合。他們都挺拔高瘦,與本省典型男人的魁梧壯身材相比,似乎顯得文弱,其實他們都是運動高手,接近全能。她一直有幾分欣賞程少臣的氣質,看似溫和有禮,其實冷淡疏離,與周圍人群隔著一層安全的距離感,很少大笑,通常笑意達不到眼睛,而眼睛在笑的時候,偏偏嘴角並不彎翹。她努力回想自己初見江浩洋的時候,分明也類似的感覺,只是那時他尚年輕,有些東西渾渾沌沌並未成型,後來他們又太熟悉,他在她面前的樣子,總是過於真實,少了觀察距離。偶爾見江浩洋與別人相處的樣子方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他,優雅的,禮貌的,冷漠的,如同戴著面具的,完美無可挑剔。

天空碧藍,綠草如蔭,陽光暖洋洋,而沈安若覺得有點冷。她有想不通的事情時便會偏頭痛,而如今她的頭便有些抽痛。她想起小時候,為了跟大人賭氣,便常常鬧出一些事出來,事後並沒有大人跟她算秋後帳,反倒是她自己,反思自省很多日,覺得一定要下不為例。而如今,她竟有了與當年相同的那種羞愧感與荒唐感,覺得對不起很多的人和事,包括她自己。

後來連著兩個星期,程少臣再打電話約沈安若出來,她便借口公司有事或者已有安排,不肯再出去。沈安若其實很珍惜與程少臣和睦的相處,而如今她心里發虛,便不知該如何坦然與他面對,只怕最終要將這場君子之交攪亂,不歡而散,那樣的結果她實在不樂見。

程少臣一向是灑脫之人,她不肯出來,他既不多問,也不勉強,被她拒過幾回後,便也不再打電話給她,而沈安若更不會主動給他打。算起來,兩人已經一個半月沒再見面。

那樣莫名其妙的開始,倒也有個順理成章的結束。沈安若有一點點遺憾,但更多的是釋然。

那段時間,沈安若的公司有很大的人事變動,張效禮部長被派到外省的分廠去做主事者,原先的部門主管孫向輝升了部長,又從子公司調了人員補充進來。雖然沈安若分管的工作並無變動,但部門格局被打破,原來很多微妙的牽制力量便開始顯山露水,她已經夠明哲保身,仍是常常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沈安若覺得頭痛,她們部門工作頭緒雜亂,要將每件事情做好已經不易,偏偏有些人將那么多力氣都用來對付與工作無關的事,大家那本來就不太多的聰明才智全成了內耗。孫向輝也很頭痛,他與蔡一祥同一年加入正洋,單從才華上講,蔡是公認的才子,比他出眾許多,而蔡又是出名的刻薄,張部長在時,年長資深,罩得住他,換成孫部長,蔡便時時不服。林麗娟姐姐更是不好惹,現在部門里她最是資深,以前都敢與張效禮叫板,更不要提一度喊她師姐的孫向輝。正洋人制遠勝法制,選拔干部總是最看重情,所以孫向輝即使有氣,也僅能旁敲側擊一下,只要他們沒有太過分,他實在沒法把他們怎樣。安若一向乖巧少言,部門有事他也多半找安若先商量,久而久之,倒讓從來沒有敵人的安若的日子也不好過。

晚上沈安若蜷在沙發里看影碟,那陣子她看很多的藝術片,多半是又長又悶,三十秒鍾後鏡頭仍是定格在原先的位置,要么對白枯燥無味,要么兩個小時只三兩句台詞。早些年她實在不明白怎么這樣的電影也有人拍有人看,如今她已懶得去弄明白,可是她看得津津有味。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枯燥乏味,如同她最近的辦公室生活,充斥滿了毛蒜皮與嘰嘰歪歪,雖然無聊,但是無害。

張效禮出發前,他們部門一起吃了飯。雖然是高升,但張效禮仍有幾絲不舍,喝了酒後說:這人與人的緣份深深淺淺總沒有定數,今天在一起,明天又分開。不過十年才修得同船渡,我們能在幾十億人里面能夠相遇,這緣也算夠深了的。大家都喝得醉意迷蒙,也不知幾個人聽了進去,但張部長這番話,卻令沈安若悵然了一整個的晚上。她想起很多的人,小學中學大學,那些記得住記不住的面孔,那些在返校或回家途中遇上的路人,江浩洋,還有程少臣,就算再無機會相見,也都終歸是緣份一場。那日她打了車送幾位喝高的同事回家,司機師傅放一盤極老的碟帶,當年還很年輕的葉倩文肆意地唱: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覺得有東西憋在口,令人心頭郁結,呼吸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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