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殊途(1 / 2)

琅琊榜小說 海宴 2557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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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流,出來見見三位公子,我們將來可要叨擾他們一陣子呢。江左盟宗主淡淡道。

第二次四下里張望,三人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森森。方才明明空無一人的廳角,此時竟然靜靜地站著一個身著淺藍衣衫的少年,就好象是從牆壁的那一邊無聲地穿過來的一樣,沒有留下絲毫行動的痕跡,想來梅長蘇所說的過江後他一直就在周圍,應該不是假話。此人不僅身手驚人,仔細看來容顏也生得極是俊美,可惜全身上下都仿若罩著一層寒冰般冷傲孤清,令人分毫不敢生親近之念,那雙凍結般的眸子唯有在看向梅長蘇時才會稍稍融化,仿佛這世上就僅有這樣一個令他在意的人。

生性熱情的言豫津最怕的類型就是這樣的,打了個寒顫躲在一邊。

飛流,過來。梅長蘇剛喚了一聲,下一個瞬間飛流就已經站在他的身邊,將自己的一只手放在梅長蘇向他伸來的掌中,飛流,你看清楚這三個人,他們是我的朋友,有時會和我廝鬧開玩笑,但他們不會傷害我,所以當你看到他們接觸我身體的時候,不要去打他們,如果我想要你打,我會叫你的,明白嗎

聽他這樣吩咐,三人本來還覺得好笑,可一見飛流認真點頭的樣子,心里突然有些發冷。

這個行蹤飄詭無跡的高手,看來竟象是心智不全的樣子。

我們飛流還是個孩子,梅長蘇握著飛流的手,輕輕拍撫,飛流的眸中立即露出暖意,蹲下身,將頭靠在梅長蘇的膝上,看,還喜歡撒嬌。他有時分不清楚真假,以後有他在場的時候,你們不要跟我打鬧就是了。

其實以江左盟宗主的身份,再加上他不可抗拒的領袖氣質,這三個貴公子還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沒大沒小地跟他打鬧,但無論如何聽人這樣一說,還是忍不住趕緊站得離梅長蘇遠一點兒。

也不用這么緊張啦,我們飛流脾氣很好的,梅長蘇忍俊不禁地看著三人緊張的樣子,在廊州的時候,他可是盟里最招人喜歡的。

這個冰人招人喜歡三人同時露出狐疑的表情。騙人,打死也不信。

恰在此時,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知府費辛氣喘吁吁地趕了進來,向著言豫津作揖:回公子,車馬都安排好了,卑職親自挑了一百精兵,公子盡管放心,一定能保您三位朋友安全抵京。

哦,言豫津隨意地道,計劃變了,我要跟隊一起走。

啊,費辛大吃一驚,若是保公子的大駕,一百人太不夠氣派了,待卑職

不用,人多也白費,到了京城,還要我們言府管吃管住,要那么多干什么你別忙活其他的了,我餓了,你招不招待我吃飯

費辛嚇了一跳,慌忙行禮不迭,卑職該死,酒宴在後花園已齊備,請公子與貴友們入席。

因為一行人只有言豫津向費辛表露了真實身份,所以他就當仁不讓地走在了前面。到後花園一看,宴席上水陸酒饌,倒是准備得極是豐盛,可惜這幾位都是吃膩了山珍海味的主兒,到結束也沒有誇一句好,只有梅長蘇十分溫和地跟費辛稱贊了兩句,才算讓他松了一口氣。

當晚費辛自然是極力挽留言公子與他的朋友們留宿府衙官宅,言豫津略推辭了幾句便答應了下來。居處是個獨門獨跨的小院,室內擺設鋪陳也很精美,四人各揀了一間房,飛流自然是跟著梅長蘇一起住,言豫津特意還吩咐仆人添了一張竹床進去。

一日勞累,掌燈時分大家就互致了晚安,回房洗漱休息,剛更換了家居服,那費辛居然又來了,站在院中叫言公子,看到言豫津一身軟棉睡衣出現在門口,還大吃一驚:怎么公子這就要睡了

不睡還干嘛

金陵的公子爺們,哪有這么早就睡的卑職還想著來問公子,今天晚上是想聽曲兒還是看舞我們福州的頭牌姑娘那是琴棋書畫吹拉彈唱

先別急著吹,我問一聲,趕得上秦淮河上的挽波姑娘嗎

挽波姑娘是上了琅琊榜的美人兒,那當然是比不大上

那我就算了,替你問問別人,言豫津伸著脖子叫了一聲,小景,小景他二弟,你們倆今晚要姑娘陪嗎

蕭景睿推開窗戶笑罵道:少這么沒正經,讓蘇兄看了笑話。

言豫津回頭一看,梅長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房間門口,一身雪白的衣衫,沒有扎束腰帶,烏墨般的長發已披散在雙肩上,越發顯得容色清華,病體單薄。

蘇兄,外面風大,你快進去,言大少爺不過是胡鬧罷了,沒什么好看的。蕭景睿高聲道。

梅長蘇笑而不言,轉身重新回房,將門窗關好,眨眼工夫就吹滅了燈,沒有了聲音。

看來都沒興致啊,言豫津嘆一口氣對費辛道,下次再來問候你們福州的姑娘。我們這就睡了,費大人早些回內宅陪夫人吧,別管我們了。

費辛一看,這個馬屁雖然還沒拍在馬腿上,但總之是沒拍中屁股,擰眉咬牙想了一陣,似乎也沒想出其他可以討這位貴介公子歡心的玩意兒來,只得訕訕地賠著笑臉,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梅長蘇和蕭景睿到東門外相送言豫津出發。一百精兵編成的小隊盔甲鮮明,看得出來確實是精挑細選過的。因為是到繁華金陵去出公差,可以見見世面,又是護衛國舅公子,預期將來的賞錢也不會少,所以每一個人都精神勃勃的。領隊的是個健壯精悍的武官,姓霍,過來請安時聲音洪亮,說話干脆,極得言豫津的歡心。梅長蘇提過的四個護衛也准時趕到,看樣貌非常普通,領命換了軍服入隊後並不顯得有什么突出之處。蕭景睿因為擔心好友的安危,偷偷上前去測試其中一人的身手,過了一會兒又偷偷地出來了,被言豫津好一通嘲笑。

送行人群中自然少不了那位殷勤的福州知府費辛,他上上下下地費心張羅了一早上不說,還備了一箱自稱是土產的禮物,請公子代國舅爺笑納。言豫津打開來翻了翻,搖頭笑而不納,費辛也不敢勉強,又拿出一壇密封好的老酒與一筐本地特產的密桔,請公子代供於老太師墓前,以表晚輩學生景慕之心,這次言豫津倒是很爽快地就收下了。

因為只是暫別,被送行的人又生性爽朗,沒那么多離愁別緒,等人到齊了東西交割好了,大家揮揮手就上了路。蕭景睿站在城門口張望了半晌,直到煙塵漸落才與梅長蘇一起返回城內。那少年飛流不知是在玩耍還是在干什么,時隱時現的,有時明明蹤影不見,梅長蘇買個糖人兒叫他一聲,他眨眼就在身邊,可吃完糖人兒沒多久,蕭景睿就又瞧不見他了。

飛流這樣的身法實在是太奇詭了,我觀察了這么久,竟然看不出套路來。

梅長蘇笑了笑,道:你雖然家學淵源,對各門派的武功都有了解,但看不出飛流的身法卻不算奇怪。不要說你,只怕令尊卓庄主,名標高手榜第四,一向以識絕天下著稱,也未必能看出飛流的根底。

蕭景睿驚詫之下,略有懷疑,但細細想了想,心頭突然一動:難道他不是出身於中原

梅長蘇眸中露出贊賞之意,點頭道:景睿果然敏慧。飛流是秦州沿海的人,幼時被海盜劫掠到東瀛,修習的是東瀛秘忍之術。

秘忍

是。飛流所陷身的,是以前東瀛一個極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的首領專門從中原劫掠收買資質絕佳的幼童,隔絕他們與外界的一切接觸,以葯物和靈術控制其修習。這些幼童長成後,心智都無法發育完全,不分善惡,不知是非,對常識的學習能力也極低,但武功卻奇絕狠辣,被首領控制著進行暗殺、竊密之類的活動。可笑的是,這個組織積惡多年,一直沒有得到懲治,卻因為在一次暗殺活動時,誤殺了東瀛皇太子而招致了覆亡的命運。其實東瀛國主早就知道有這個組織的存在,只是一直放任不管,沒想到自己的獨生子也喪命其手,自然是悔怒交加。這些可憐的孩子們毫無自主生活的能力,那個首領被擒殺後,他們就算躲過了仇家和武士們的追剿,也無法生存下去,最終死傷殆盡。飛流是當時那群孩子里最小的一個,秘術剛剛修成,還從來沒有被放出來過,所以沒有仇家,流離在外,凍餓將死。當時我正好到東瀛去找一味葯材和幾件東西,碰巧遇上,就帶了回來。說到後來,梅長蘇語調憂傷,顯然是回憶起當時情形,仍是心中疼痛。

蕭景睿貴胄出身,縱然走了幾天江湖,幾時見過如此暗黑殘忍的事情,整個人聽得呆住,好半天才吃吃地問:那他身上受控的邪術和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