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情何以堪(1 / 2)

琅琊榜小說 海宴 2666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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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來得突兀,大家都不由一驚。聲音的主人學著梁禮向四周拱著手,滿面堆笑地道歉:對不起,驚擾各位了

陵王殿下,你又想做什么謝玉只覺一口氣弊著吐不出來,直想發作。

宇文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反而把視線移到了岳秀澤臉上,靜靜道:岳叔,我已經按承諾讓你先完成心願挑戰了,現在該輪到我出場了吧

喂,卓青遙怒道,我爹剛剛受傷,你想趁人之危嗎要出場找我

哎呀誤會誤會,宇文暄雙手連搖道,我說的出場可不是比武,在場各位我打得過誰啊我只是覺得接下來的一幕,卓庄主最好還是留下來看一看比較好。

謝玉冷哼了一聲,拂袖道:真是荒誕可笑,卓兄不用理他,養傷要緊。

梅長蘇卻在此時沒頭沒腦地插了一句嘴,道:景睿,我送你的護心丹給你爹服一粒吧。

啊蕭景睿不由一愣。傷在手腕上的外傷,吃護心丹有用嗎

梅長蘇直視著卓鼎風的眼睛,嘆道:一身修為,斷去之痛,在心不在手。卓庄主終有不舍之情,難平氣血,只怕對身體不利。今夜還未結束,庄主還要多珍重才是。

他剛說了前半句,蕭景睿便飛奔向擺放禮品的桌案前取葯,所以對那後半句竟沒聽見,只忙著喂葯遞水,服侍父親將護心丹服下。

宇文暄在一旁也不著急,靜靜地看他們忙完,方才回身拉了拉旁邊一人,輕輕撫著她的背心推到身前,柔聲道:念念,你不就是為了他才來的嗎去吧,沒關系,我在這里。

從一開始,念念就緊依在宇文暄的身邊,穿著楚地的曲裾長裙,帶了一頂垂紗女帽,從頭到尾未發一言。此時被推到蕭景睿面前後,少女仍然默默無聲,只是從她頭部抬起的角度可以看出,這位念念姑娘正在凝望著蕭景睿的臉。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和尷尬,連最愛開玩笑的言豫津不知怎么的都心里跳跳的,沒敢出言調侃。

蕭景睿被看得極不自在,腦中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除了前日一戰外,跟這位念念姑娘還有什么別的聯系,等了半日不見她開口說話,只好自己清了清嗓子問道:念念姑娘,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念念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慢慢地解著垂紗女帽系在下巴處的絲帶,因為手指在發抖,解了好久也沒有完全解開。

梅長蘇閉了閉眼睛,有些不忍地將頭側向了一邊。

紗帽最終還是被解下,被主人緩緩丟落在地上。富麗畫堂內,明晃晃的燭光照亮了少女微微揚起的臉,一時間倒吸冷氣的聲音四起,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一眼,只看了一眼,蕭景睿的心口處就如同被打進了粗粗的楔子,阻住了所有的血液回流,整張臉蒼白如紙,如同冰人般呆呆僵立。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互相凝視。在旁觀者的眼中,就仿佛是同樣的一個模子,印出了兩張臉,一張添了英氣,棱角,給了男人,另一張加上些嬌媚與柔和的線條,給了女孩。

可是那眉,那眼,那鼻梁,那如出一轍的唇形當然,這世上也有毫無關系的兩個人長得非常相象的情況發生,但宇文暄打破沉默的一句話,卻斷絕了人們最後一絲妄想。

這是在下的堂妹,嫻玳郡主宇文念,是我叔父晟王宇文霖之女

主座上突然傳來異響,大家回頭看時,卻是蒞陽長公主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地昏暈了過去,她的貼身侍女們慌慌張張地扶著,一面呼喊,一面灌水撫胸。

宇文暄的聲音,仿佛並沒有被這一幕所干擾,依然殘忍地在廳上回盪著:叔父二十多年前在貴國為質子時,多蒙長公主照看,所以舍妹這次來,也有代父向公主拜謝之意。念念,去跟長公主叩頭。

宇文念目中含淚,緩緩前行兩步,朝向蒞陽長公主雙膝跪下,叩了三下方立起身形,再次轉過頭來,凝望著蕭景睿,眸中期盼之意甚濃。

然而蕭景睿此時的眼前,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見她,看不見廳上二十多年的父母家人,看不到任何東西,就好似孤身飄在幽冥虛空,一切的感覺都停止了,只剩了茫然,剩了撕裂般的痛,剩了讓人崩潰的迷失。

小時候,他曾經有一段時間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卓家的孩子,還是謝家的孩子。後來長大了,他漸漸地開始接受自己既是卓家的孩子,又是謝家的孩子。那兩對父母,那一群兄弟姐妹,那是他最最重要的家人,他愛著他們,也被他們所愛,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上蒼會冷酷地告訴他,他二十多年來所擁有的一切,都只是幻影和泡沫

蒞陽長公主悠悠醒來,散亂的鬢發被冷汗粘在頰邊,眼下一片青白之色,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侍女將熱茶遞到她嘴邊,她推開不喝,撐起了發軟的身子,向階下伸出顫顫的手,聲音嘶啞地叫道:睿兒,睿兒,到娘這里來,快過來

蕭景睿呆呆地將視線轉過去,呆呆地看著她憔悴的臉,足下卻如同澆鑄了一般,挪不動一絲一毫。

睿兒睿兒蒞陽公主越發著急,掙扎著想要起來,雙膝卻抖動地支撐不住身體,只能在嬤嬤和侍女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向階下爬去,口中喃喃地說著,你別怕,還有娘,娘在這里

這個時候首先恢復鎮定的人竟是卓鼎風。二十多年來,他早就有景睿可能不是自己親子的准備,而當下這個結果,最震撼和最讓人難以接受的部分又都在蕭景睿和謝玉身上,他反而可以很快地調整好自己的感覺。

所以最先拍著蕭景睿的肩膀將他向蒞陽公主那邊推行的人就是他。

梅長蘇就在這時看了角落中的宮羽一眼。這一眼,是信號,也是命令。當然,沉浸在震驚氣氛中的廳堂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這寒氣如冰,決絕如鐵的眼神。

除了宮羽。

宮羽將手里抱著的琴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前行幾步來到燭光下,突然仰首,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

此時發笑,無異於在緊綳的弓弦上割了一刀,每個人都嚇了一跳,把驚詫至極的目光轉了過來。

宮姑娘,你言豫津回頭剛看了她一眼,身體隨即僵住。

因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宮羽,似乎已經不是他平時所認識的那個溫婉女子。雖然她仍是柳腰娉婷,仍是雪膚花容,可同樣的身體內,卻散發出了完全不同的厲烈灼焰,如羅剎之怨,如天女之怒,殺意煞氣,令人不寒而栗。

謝侯爺,宮羽冰鋒般的目光直直地割向這個府第的男主人,字字清晰地道,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殺我父親了,原來是因為先父辦事不力,受命去殺害令夫人的私生子,卻只殺了卓家的孩子,沒有完成你的委托

這句話就如同一個炸雷般,一下子震懵了廳上幾乎所有人。謝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怒吼一聲,抓起跌落在地上的天泉劍,一劍便向宮羽劈去。

謝玉本也是武道高手,這一劍由怒而發,氣勢如雷,可是弱不勝衣的宮羽卻纖腰微擺,如同鬼魅一般身形搖盪,輕飄得就象一縷煙一般,閃避無痕。

夏冬不由失聲道:夜半來襲,游絲無力殺手相思是你何人

正是先父。宮羽應答之間,已連避數招,謝玉急怒之下,大喝一聲: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