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傷逝(1 / 2)

琅琊榜小說 海宴 2312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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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梅長蘇便閉上了眼睛靠在馬車的板壁上,靜靜小憩。蒙摯素知他的性情,走這一步雖然必須,雖然不悔,但心中總難免苦澀。當下不敢多言,只默默陪他,一路無語進了蘇宅。

你讓晏大夫診一診,如果沒什么事,早些休息吧。臨告辭前,蒙摯低聲叮囑了一句。

梅長蘇卻似沒在聽他說話般,目光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么。蒙摯怕打斷他的思路,自己慢慢轉身,准備就這樣悄然而去。誰知剛走了幾步,就被梅長蘇叫住。

蒙大哥,後日在槿榭圍場,安排了會獵吧

對。是今年最後一次春獵。

梅長蘇眯了眯眼,語聲冷洌地道:這次會獵陛下一定會邀請大楚使團一起參加,你跟靖王安排一下,找機會鎮一鎮宇文暄,免得他以為我大梁朝堂上的武將盡是謝玉這等弄權之人,無端生出狼子野心。

蒙摯心中微震,低低答了個好字,但默然半晌後,還是忍不住勸道:小殊,你就是燈油,也不是這般熬法。連宇文暄你都管,管得過來嗎

梅長蘇輕輕搖頭,若不是因為我,宇文暄也沒機會見到我朝中內斗,不處理好他,我心中不安。

話也不能這么說,蒙摯不甚贊同,太子和譽王早就斗得象烏眼雞似的了,天下誰不知道大楚那邊難道就沒這一類的事情

至少他們這幾年是沒有的。梅長蘇眸中微露憂慮之色,楚帝正當壯年,登基五年來政績不俗,已漸入政通人和的佳境,除了緬夷之亂外,沒什么大的煩難。可我朝中要是再象這樣內耗下去,一旦對強鄰威攝減弱,只怕難免有招人覬覦的一天。

你啊蒙摯雖無可奈何地向他嘆氣,但心中畢竟感動,用力拍拍梅長蘇的肩膀,豪氣十足地保證道,你放心,獵場上有我和靖王在,一定顯出軍威讓宇文暄開開眼界,回去南邊老老實實呆幾年。再說,南境還有霓凰郡主鎮著呢。

未雨綢繆不留隱刺總是好的,讓大楚多一分忌憚,霓凰便可減輕一分壓力。後日就拜托你們了。梅長蘇笑了笑,神情放輕松了些,你快走吧,我真是覺得冷了。

蒙摯就著月光看了看梅長蘇的臉色,不敢再多停留,拱了拱手便快速消失於夜色之中。黎綱早就准備好熱水等候一旁,此時立即過來,親自服侍梅長蘇泡葯澡,又請來晏大夫細細診治,確認寒氣只滯於外肌,並未侵入內腑,大家這才放心下來。

當晚梅長蘇睡得並不安穩,有些難以入眠,因怕飛流擔心,未敢在床上輾轉,次日起身,便有些頭痛,晏大夫來給他扎了針,沉著臉不說話。黎綱被老大夫鍋底般的臉色嚇到,便把前來稟報事情的童路擋在外面兩個時辰,不讓他進來打擾宗主的休息。結果梅長蘇下午知道後,難得發了一次怒,把飛流都嚇得躲在房梁上不敢下來。

黎綱心知自己越權,一直在院中跪著待罪。梅長蘇沒有理會他,坐在屋內聽童路把今天譽王府、公主府等要緊處的動向匯報了一遍後,方臉色稍霽。

將近黃昏時,黎綱已跪了三個時辰,梅長蘇這才走到院中,淡淡地問他:我為什么讓你跪這么久,想清楚沒有

黎綱伏身道:屬下擅專,請宗主責罰。

你是為我好,我何嘗不知梅長蘇看著他,目光雖仍嚴厲,但語調已變得安寧,你若是勸我,攔我,我都不惱,但我不能容忍你瞞我我將這蘇宅托付給你,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要是連你都在中間蒙著捂著,我豈不成了瞎子聾子,能做成什么事從一開始我就叮囑過你,除非我確實病得神智不清,否則有幾個人,無論什么時候來你都必須稟我知道,童路就是其中一個。難道這個吩咐,你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記在心上嗎

黎綱滿面愧色,眼中含著淚水,頓首道:屬下有負宗主所托,甘願受重罰。還請宗主保重身子,不要動氣。

梅長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搖了搖頭,道:有些錯,一次也不能犯。你回廊州吧,叫甄平來。

黎綱大驚失色,向前一撲,抓住梅長蘇的衣袖,哀求道:宗主,宗主,屬下真的已經知錯了,宗主要把屬下逐回廊州,還不如先殺了屬下

梅長蘇微露倦意地看著他,聲音反而愈加柔和:我到這京城來,要面對太多的敵手,太多的詭局,所以我身邊的人能夠必須完全聽從、領會我所有的意思,協助我,支持我,不須我多費一絲精力來照管自己的內部,你明白嗎

黎綱嗚咽難言,偌大一條漢子,此刻竟羞愧得話都說不出來。

去,傳信叫甄平來。

宗主黎綱心中極度絕望,卻不敢再多求情,兩只手緊緊攥著,指甲都陷進了肉里,滲出血珠。

你也留下吧。我近來犯病是勤了些,也難怪你壓力大。想想你一個人照管整個蘇宅,背的干系太重,弦也一直綳得太緊,絲毫沒有放松的時間,難免會出差池。我早該意識到這一點,卻因為心思都在外頭,所以疏忽了。你和甄平兩人素來配合默契,等他來了,你們可以彼此分擔,遇事有個商量的人,我也就更加放心了。

黎綱抬著頭,嘴巴半張著,一開始竟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好半天才漸漸領會到了梅長蘇的意思,心中頓時一陣狂喜,大聲道:是

梅長蘇不再多說,轉身回房。晏大夫後腳跟進來,端了碗葯汁逼他喝,說是清肝火的,硬給灌了下去。飛流這時才不知從哪里飄了出來,伏在梅長蘇的膝上,扁著嘴道:生氣

好啦,蘇哥哥已經不生氣了。梅長蘇揉揉他的頭發,飛流嚇到了

嚇到

梅長蘇微微一笑,緩慢地拍撫飛流的肩膀,拍著拍著,雙眼漸漸朦朧,仰靠到枕上,身體漸漸松馳下來。晏大夫抽了靠墊讓他睡下,拿了床毛毯給他細細蓋上,飛流堅持要繼續趴在蘇哥哥腿上,將臉埋進柔軟密集的短毛中,輕輕蹭著。

不要吵哦。晏大夫壓低了聲音叮囑少年一句,悄步退出,剛走到廊下,迎面見黎綱匆匆又進來,不由眉頭一皺。

宗主怎么樣

剛睡著

黎綱腳步微滯,但還是很快就越過晏大夫,進了室內。梅長蘇躺在長長的軟榻上,露出來的半張臉並沒有比他身上所蓋的雪白毛毯更有顏色,腦袋垂側在枕邊,鼻息微微,顯然已經入睡。黎綱在他榻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低身子,輕輕叫了兩聲:宗主,宗主

梅長蘇動了動,閉著眼睛語調模糊地問道:什么事

童路又回來了。黎綱伸手將聞言起身的梅長蘇扶坐在床頭,他說剛從長公主府得來的消息,謝家大小姐謝綺今天臨產,情形好象不太好

梅長蘇目光一跳:是難產嗎

是,聽說胎位不正,孩子先露出腳來已經召了五位御醫進去了

要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