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伏手(1 / 2)

琅琊榜小說 海宴 1689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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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譽王感慨為最快活的言豫津,其實並不象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松從容。錦衣綉袍、華鞍駿馬奔過金陵街市的這位貴家公子,不久前才從父親那里接受了一個任務,一個雖沒有什么危險,但也不容易完成的任務。

對於言闕開始重涉朝局的事,言豫津早有察覺,不過切切實實從父親口中得到印證,是在今年除夕的夜里。那一晚祠堂祭祖完畢後,父子二人回到暖洋洋的小廂房,圍爐飲酒,暢談了將近一夜。

言闕年輕時的風雲往事,言豫津只聽梅長蘇大略說過那么一件,這次聽當事人自己回憶過往,更有另一番意味。在言闕往昔的那些歲月里,有淋漓豪情,有揮斥方酋,有壯懷激烈,有悲苦慘傷,有那么多需要懷念的人,有那么多難以忘懷的事。十幾年的消沉頹廢,依舊不能改變熱情激昂的本性,仰首痛飲,擲杯低吟,這位早已英氣消磨的老侯爺的臉,在傾吐往事時卻顯得那么神采奕奕,絲毫不見委頓蒼老的模樣。

言豫津覺得,他喜歡這樣的父親,那活生生的,情緒鮮明的父親。

豫兒,言闕撫著兒子的肩,直視著他的眼睛,為父不喜歡黨爭,那太丑惡,會吞噬掉太多的美善;我也不喜歡梅長蘇,他太詭譎太讓人捉摸不透,所以以前也只肯答應為他做有限的一些事。但這一次,我決定要盡全力幫他,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因為他和靖王的這個決定實在讓我感到震動。明知是陷阱,是圈套,利弊如此明顯,但仍然要去救,所為的,只不過是往日的情義和公道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么蠢,卻又這么有膽魄的人了。如果這次我不幫他們,將來有何顏面去見泉下的故友豫兒,為父的這份心思,你能理解嗎

我明白。言豫津收起素日跳脫的表情,雄雄爐火映射下的雙眸分外幽深,爹,你放心吧,孩兒是言家子孫,明白什么是忠什么是孝。對於如今的朝局,孩兒的看法其實與爹相同,只是我不太了解靖王不過,既然爹和蘇兄都願意為他所用,他就一定有過人之處。

靖王自幼便跟在祁王身邊,為人處事、治國方略等都承襲自祁王,這一點我對他還是有信心的。不過他的性情不太象他哥哥,多了些堅毅執拗,少了點瀟灑意味。你年紀小,只怕記不清祁王了景禹非常象他的母親

對於年少時的痴狂,對於自己與宸妃之間的情愫,言闕剛才在回憶舊事時說的非常隱晦。但言豫津心思聰穎,已有所覺。此時他看著沉吟的父親,心中的滋味有些復雜,說不出是感慨還是惘然。

景禹豫津這兩個名字之間的關聯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下意識的所為,言豫津沒有開口詢問,但作為一個在內心深處非常在意父親的孩子,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另一個問題。

爹,那我呢我也象我娘嗎

你啊言闕回過了神,看著兒子,眼睛里露出慈愛的神情,你象我,象我年輕時候。不過,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希望你不要象現在的我才好。

爹現在很好啊,心也沒有冷,人也沒有老,有什么不好的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言闕笑了起來,給兒子又滿上一杯酒。

其實以前的事我並沒有全忘,林伯伯,宸妃娘娘,還有祁王,我都記得一點點,言豫津仰著下巴回想,祁王對我們這些孩子很好,有什么問題問他,總是解答得很清楚,帶我們出去騎射時,也照管得十分周全,不象林殊哥哥,一會兒就不耐煩了,嫌我們慢,又嫌我們笨,動不動就把我們從馬背上捉下來丟進車里叫嬤嬤照看,自已先跑到前面去這個我記得最清楚了

言闕忍不住笑了笑,不過這縷笑容很快就淡去了,小殊唉,最可惜的就是他了

言豫津見父親又開始傷感,忙道:爹,蘇兄到底想讓您怎么幫他,說過了嗎

大概說了一下。我這一部分主要是在當天把夏江引出來,以及事發後暗中聯絡朝臣替靖王開脫,都不是什么難辦的事。

言闕說的簡單,但只要細想就知道並不容易,尤其是後一件事,更加需要精確的判斷和分寸上的嚴密掌控,稍有偏差,便會適得其反。

爹,您有把握嗎

事在人為。言闕面上突現傲氣,爹冷眼看朝局這么多年,這點判斷還是拿得准的。

有沒有什么事,可以讓孩兒來幫您做

梅長蘇倒是說過想請你幫忙,不過他讓我先問你一聲,如果你不願意,就不勉強。

言豫津苦笑道:這個蘇兄,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怎么可能不願意。到底什么事啊

他沒說,我還要跟他碰一次面,到時再問吧。言闕用力握了握兒子的肩頭,道,梅長蘇答應不會讓你做危險的事,我也不會讓你冒險的。

爹,沒關系的

你覺得沒關系,爹覺得有關系。聽話,這些年,爹已經很委屈你了。

言豫津有些不習慣這樣溫情的父親,鼻子有些發酸,仰首一杯酒,將胸中的翻騰壓了下去。

那一夜父子二人喝了整整一壇半酒才倒下,彼此都第一次發現對方的酒量居然這么好。這一醉就醉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發現一個俊秀冷漠的少年正蹲在面前盯著他們看,一看到他們睜開眼睛便塞過來一封信,大聲道:燒掉說完就消失了。

雖然余醉未消,但言闕總算還足夠清醒,沒有按照少年簡潔的指令直接把信燒掉,而是先拆開來看了一遍。

正是因為這封信,初四那天,言豫津縱馬跑過金陵街頭,招搖無比地去拜訪他的朋友們,最後,來到紀王府前。

素以性情爽直,通音好酒著稱的皇叔紀王,是言豫津的忘年之交,一見到這位小友便樂開了花,忙接入府中殷勤招待,還把自己新調教的樂師歌姬全數叫了出來獻演。

不過盡管他盛情殷殷,可才剛剛酒過三巡,言豫津看起來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出於禮貌起見,還做出一副凝神欣賞的表情,可惜那目光早就散得沒邊了。

你的耳朵啊,就是讓妙音坊給養刁了。紀王悻悻地道,我府里這些個粗淺的玩藝兒,你當然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