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挾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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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這會兒不敢講生命權和平等了。

在生活面前,她是如此的卑微和膽小,又是如此的脆弱,生活的風一吹,她便飄搖不定。一個連自己人生都茫然的少女,該如何承擔另一個生命的重任

按理說,不管這孩子是怎么來的,孩子的父親又是誰,他既然存在了,就理當有存活的權利。如果這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曼曼感慨唏吁的同時,說不定會義憤填膺的維護這個孩子活著的權力。

可是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多么難下的決定。

她可以不顧及名聲。

未婚先孕,在現代都是一件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更何況這個時代就算她無根無親吧,萬一村子里有好事者挑起頭來,以不貞不潔的罪名強壓下來,她就很有可能被驅逐出這個村子,再嚴重點,就要被火燒或是沉塘了。

不只是這一個村子,就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像她這樣的情況都未必有立足之地。

就算她忍下這種屈辱了,她拿什么養活自己和孩子不是加一碗水,多喝一碗粥的事,她要為他負責任。不只要生他,還要養他,生活可以不富足,可他必須有一個安定的家,有能夠讀書識字的機會,如果他願意,他得有出人頭地的資格。

將來,他會不會抱怨是她擅自做主把他生下來一個沒有父親的野種,將會受到多少嘲諷和欺凌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削薄的肩膀能替他撐起多大的天空

一想到日後這種種的困難,曼曼就覺得無力。

她的手緩緩撫上小腹,不無悲哀的想,也許他自己都知道來的不是時候,否則怎么會見紅呢在現代來說,這便是流產先兆吧

如果她不吃葯,放任自留,是不是他就會消失了呢

一個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孩子,一個尚未成形,沒有任何意識,不能稱之為生命體的孩子,一個生出來只會受苦的孩子,也許消失了是他的福份呢

光是才有這么個念頭的雛形,曼曼就覺得心痛如絞。她到現在才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個懦弱而涼薄的女人,是個殘忍無情的女人。

那是她自己的骨肉,她卻可以生出扼殺的念頭。那是無辜的生命,她卻要把自己對困難的恐懼強加到他身上,那是幼小的需要憐惜的生命,她卻把責任推缷的干干凈凈。

真是可恥。

曼曼一會覺得自己一時的殘忍,卻是對他和對自己一生的仁慈,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實在不配稱之為母親,她的懦弱讓她自己都唾棄自己。就這么天人交戰,不知不覺她在院子里一站就是大半天。

牛兒的到來打破了這份死寂。

他提著食盒,有些喏喏的對曼曼道:你也餓了,先吃飯吧,過去的事就別想了。

老實人不會安慰人,他只會說大白話。可就是這大白話,才最刺人心。曼曼猛然就驚醒了,下意識的抹了抹臉,想把那種頹唐的沉郁之氣抹掉,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有了點精神,接過食盒道:張大爺怎么樣了可醒了

牛兒搖搖頭,反過來安慰曼曼:生死有命,你也別想那么多了。

曼曼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又接受了張家的援助。

她有些泄氣的放下食盒,盡管腹中空空,卻一點食欲都沒有。她自責的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大爺也不會受傷。

她就是傳說中的喪門星吧。她就不該到這來,除了給別人惹禍招災,她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就連陳雲正,原本生活的好好的,也是因為她這個變數與父母失和,被父親打罵,被父母嫌棄

牛兒有點看不慣曼曼的自暴自棄,他拎起食盒放到小八仙桌上,拿了小馬扎叫曼曼坐下,打開食盒把粥和菜餅子拿出來,道:你別這樣,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是那些個歹人

曼曼苦澀的笑笑,道:不是我忽然變成了暴發戶,也不會讓賊人惦記上。

牛兒便遲疑的瞥了她一眼,又飛快的低頭,道:那也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了沒人怪你。

還不如有人怪她呢,張家對她這樣不求回報的好,更讓她愧疚和不安。真的是無以為報啊。

曼曼沒再找陳伯。她放任自己的任性,沒做任何補救措施。她想過了,就這樣吧,順其自然,如果他能活下去,那就是天命。如果不能,那也只能說是天意。

大概是她對這孩子還是有些期待,接下來幾天都無任何異動。只除了那天留了點血,以後竟沒再有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