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八一章 慘痛的過往(1 / 2)

隨著段勇平的腳步,朝著他所說的那個小菜地走去。

很遺憾,小菜地果然是沒有了,只剩下一塊跟旁邊沒有任何區別的平地,不過從土壤之間清晰的分界點可以看出來,這應該是剛被平不久。

而且周圍的環境也沒有段勇平所說的那么差,已然可以稱得上是干凈整潔,連根雜草都沒有,看樣子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就以現在,方辰在燕京東方電子廠所見所聞,不管是工廠環境還是職工狀態,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可以說,現在燕京東方電子廠雖然窮,但窮的有骨氣,更有股自力更生,自強不息的氣。

說真的,就以燕京東方電子廠現在這個窮困潦倒的狀態,大部分工人的工資都被拖欠,退休工資和醫療報銷不及時,不到位,甚至已經形成陳年欠賬。

如果擱在其他企業,早就已經垮了,廠區臟亂差的不象樣,就仿佛一百年沒人打理的垃圾場,職工們別說退休後,主動跑到廠里上班,為廠里做奉獻,就算是剩下一些還在崗的職工,也一個個跟斗敗了得公雞一樣。

腦袋耷拉著,要多沒精氣神就多沒精氣神。

作為一個巔峰時期一萬三千名員工的大廠,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廠區還是十分大的,基本上能有個一平方公里左右。

但可惜的是,能見到里面有職工的廠房簡直可以說是寥寥無幾,而且絕大多數的廠房就算是有職工,那也只是在做著一些基礎的保養維護工作,而不是在開工。

不過段勇平此時此刻,似乎跟有心事一樣,也不說話,就悶著頭朝著一個方向走。

沒過多久,到了一間廠房門口,段勇平的腳步突然一頓,駐足傾聽,聽到里面並沒有什么干活的動靜,臉上不由掛上了濃濃的苦澀意味:「看來最後811車間,還是死了,沒有能救得了燕京東方電子廠。」

「不過也是,要是811車間還能活著的話,燕京東方電子廠怎么可能會變得這么慘。」

看著這個至少已經廢棄了十年以上的廠房,段勇平拍了拍它的牆壁,一臉遺憾的說道。

方辰靜靜的站著,也不詢問811車間究竟是何物,為什么段勇平會說這樣的話,畢竟他知道,他就算是不問,段勇平也會說的。

等了半分鍾,見方辰不開腔,段勇平無奈的看了方辰一眼:「方總,您就不能好奇一下下,讓我也體會一下賣關子是個什么感覺。」

可誰知方辰一本正經的說道:「老段,雖然我對燕京東方電子廠,以及對你表示深深的同情,但既然有些話是你一定要說的,那我又何必問呢?」

說著,方辰賤兮兮的朝著段勇平眨巴眨巴眼睛。

說真的,他這次之所以拉著段勇平跑過來,固然是因為從沈偉、金志江的嘴中知道段勇平和燕京東方電子廠之間是有一些故事的,覺得沒想到故事居然會埋得這么深。

他現在都已經有種讓人送點瓜子花生飲料,然後再搬個板凳過來看戲的沖動。

聞言,段勇平無可奈何的仰天長嘆,翻了個白眼,得,碰到這么個鬼精鬼精的老板,他還能怎么辦。

將思緒拉到十五年前,段勇平緩緩說道:「方總,您知道嗎,我當時為什么會非要離開燕京東方電子廠,去考什么人大碩士,並且在考成之後離開了燕京,除了因為當時萌萌家里面死活不同意,我跟張萌在一起,瞧不上我以外,最重要其實就是這811車間的失敗。」

「其實早在二十年前的時候,廠里就已經意識到了半導體的重要性,是未來的發展趨勢,而不是已經快要走到末路的電子管。畢竟電子管這種東西,想要獲得更高的性能,就只能靠越做越大來解決,可如果越做越大,耗能這一塊就挺不住了,然而最重要的是,電子管的大部分耗能都是以熱量的方式散發出去了,並沒有多少是真正應用到電子管本身。」

「於是從那個時候起,廠里就一直在給上面打報告,請求將半導體廠房和設備更新改造升級列入國家計劃,直到三年後,我來廠里的前一年,國防科工委和四機部才根據軍工需要,批准了這個改造計劃。」

「這才有了這個811車間,而在這之前,雖然廠里從1957年剛剛建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生產半導體,但是在此後的二十年多年里,卻始終沒有一個專門的半導體生產廠房,甚至可以說這些半導體技術和生產是廠里半自發地發展起來的,從產品技術到設備、廠房、都是廠里自己開發並在原有基礎上改造出來的,半導體車間幾乎是分散在全廠的是個地方,和電子管車間相互交叉。」

「但您也知道,生產半導體是需要超凈環境的,這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半導體生產,連自己的專有廠房都沒有,怎么可能有什么超凈車間,這也就導致了半導體車間生產的半導體器件可靠性差、成品率低、而設備落後則造成勞動效率只有國外先進水平的七十分之一」

「而雖然811車間是在我來之前就已經確認立項的,但實際上卻是我來的第二年才開始正式動工,而我那時候已經接任了技術科科長的職位,當時我還清晰的記得,老科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說『811車間我是已經看不到了,但你卻要扛起這個擔子,為廠里發光發熱,闖出一條路來』,但後來,我讓老科長失望了,甚至自己也當了逃兵。」

方辰靜靜的看著段勇平,他能從段勇平的眼中看出光。

此時此刻,段勇平已經不是那個在擎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放在全華夏,也必須被人先敬三分的大總裁,而是燕京東方電子廠的技術科長。

「在1983年的時候,因為當時的半導體制造設備仍然受到西方對華夏禁運的限制,所以廠里是通過一些渠道,由香江購買了一些關鍵設備,然後自己設計的生產線。」

說到這,段勇平的話語停頓了,他想起了十幾年前,他為了設計這條生產線,帶著全廠區幾十名技術員,連續奮戰了三個月,這才算是拿出來了生產線的草圖。

在那個時候,他基本上都是整宿整宿的工作,累了就直接在板凳上睡下,等醒了之後,再繼續畫圖。

而現在雖然說是挺能熬的,但跟那時候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可誰知道,經過兩年的艱苦奮斗之後,國防科工委的一位副主任參加開工儀式時,卻直接告訴我們,『剪彩開工之時就是停產之日』,這話給予我,給予全廠領導和職工干部,簡直是五雷轟頂般的巨大打擊,當時大家都幾乎要崩潰了。」

段勇平臉上的苦澀也越發的濃厚了起來。

任誰前前後後辛苦了八年,好不容易把項目給干成了,就指望著這項目讓整個廠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