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2 / 2)

顧綾態度堅決,沒有絲毫松動的意味,雲詩沉默片刻,拿著那張紙離開。

私心里,她是極擔憂顧綾會得罪謝延,後半生過的不好。可當年尚書令大人將她留在姑娘身邊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臣服」,姑娘的指示,無論對錯都需得聽從。

如今姑娘執意如此,她只得從命。

顧綾靠在椅背上,輕輕嘆了口氣。

被謝延撞見此事,她心底是有些驚慌的。天衣無縫的計策有一個缺漏,總會讓人心驚肉跳。

為安全起見,如今唯有用權勢脅迫,令他閉口不談此事。

好在是謝延,謝延出身卑微,性情孤僻,他如今尚在夾縫中生存,定不敢與她硬碰硬。

顧綾垂下眼眸。

不知父親何時回京,謝延入朝的事情盡早辦成才好,以免他無知無畏,不知顧家勢力,說些不該說的閑話。

片刻後,顧綾姿態優雅,起身走回正堂。

凈華堂中諸位命婦千金都不曾起疑,言笑晏晏逢迎應酬。

顧綾掐算著時辰,想著沈清姒與謝慎應當激戰正酣,便朝顧夫人使了個眼色。

顧夫人聞弦歌而知雅意,恰巧一位夫人正聊著自家的花園子,她便笑著開口:「我家東院小池塘里頭種了幾株荷花,都是尚書令從杭州西湖移栽的名品,可巧今年天熱的早,那些花早早開了。」

她似乎只是隨口一提,又轉過頭,笑著和別人談話。

那位說花園子的夫人起了意,便道:「公主,不知妾身是否有幸瞧瞧貴府的荷花。」她拿帕子掩住唇,輕笑道,「久聞尚書令對公主一往情深,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堆在公主跟前,妾身眼饞許久了。」

顧夫人含著溫柔的笑意,似乎聽不出話語中的酸意,「若是想看,我帶諸位去瞧瞧?」

眾人練聲附和,皆道能有幸一觀,是自己莫大的福分。

顧綾跟著站起身,扶住顧夫人道手臂,笑道:「這片荷花栽在池塘中三年,年年都六月開花,我阿娘從沒看到過,若非今年早早開了,怕是又要錯過,說起來,這是緣分呢。」

謝素微道:「那是花神不忍叫舅母空手而歸。」

顧夫人眉眼彎彎,柔柔謝素微的腦袋:「大公主說的是,回頭我得去拜拜花神,感謝垂憐之恩。」

命婦們跟著附和:「我們也得了花神垂憐,回頭也都拜拜。」

謝素微得了認同,高興地挺胸抬頭,氣勢如虹。

……

凈華堂離百歲亭其實並不遠,哪怕是說說笑笑,亦只需半刻鍾功夫。

在池塘邊站定,池塘中果真綻放著朵朵荷花。稀稀疏疏的幾十棵荷花,卻紅的白的粉的黃的各有千秋,紅的是碩大的舞妃蓮,粉的是層巒疊嶂的千瓣蓮,金黃的秣綾秋色,千姿百態,盡態極妍,驚艷至極。

謝素微貴為公主,都不禁贊嘆道:「像這朵金黃的荷花,宮中都沒有呢。」

言者無心,說者有意。

謝素微只是感嘆一句,可周圍的人,眼中都閃過輕輕重重的異色。

宮中沒有的東西,顧家卻有……

顧家是否僭越?

謝素微的話,落到有心人眼里,又是顧家一樁罪過。

「這話叫秣綾秋色,是近年才得的,原是不易存活,才沒有往宮中送。」顧夫人溫聲解釋道,「我們府上沒那么多忌諱,瞧著好看便種了,尚書令說等花匠熟練之後,再往宮中送。」

她話音落下,並沒有人敢接話。事關皇家的忌諱,尋常人哪敢多嘴。

四周平靜下來。

這時,輕柔的微風帶來一絲細細的呻/吟聲,既嬌且媚……

謝素微皺著鼻子,困惑不已:「你們可曾聽到哭聲?我怎么聽見有人在哭?」

顧綾跟著困惑:「我好像也聽到了,今兒大宴的日子,哪個丫頭這么不長眼,雲挽,你去瞧瞧。」

顧夫人看了一眼,詫異道:「你使喚我的丫頭做什么,雲詩呢,沒跟著你嗎?」

「我剛才出門遠遠瞧見大表哥,讓雲詩幫我問問昨兒的作業,她一時半會兒應當回不來。」顧綾面不改色,呲牙一笑,「阿娘可別怪我,我不是故意忘了作業的,是因為太想阿娘,急著回來。」

顧夫人點點她的額頭,「淘氣!以後再不許這樣。」

顧綾連連點頭。

謝素微縮了縮脖子,小聲問:「先生留作業了嗎?」

顧綾默了默,靜靜看她一眼,謝素微干笑。

雲挽順著聲音的方向找了一會兒,左右翻看都沒有結果,過了片刻,她忽然朝著百歲亭走去。

須臾,百歲亭中發出一聲激烈的尖叫,尖利難聽,猶如刀劍,唬得眾人一個激靈。

顧綾一驚,握住顧夫人的手:「阿娘,你先留在這兒,我去看看怎么了。」

「別……」顧夫人嘆口氣,「阿娘沒事,我跟你一塊兒去。」

她的笑容溫柔慈愛,「阿娘身子骨弱些,卻也不能什么都叫你擔著,你還小,應當是玩樂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