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2 / 2)

雲詩低頭應了。

沉吟片刻, 顧綾從腰間解下另一塊玉佩,這塊玉佩水頭極好, 清澈碧透,在月光下如同一波溪水, 是絕世的名品。

顧綾笑了笑:「這塊玉佩是昨兒剛到我手上的, 極品中的極品,是和田玉石, 拿來換殿下那塊,是絕不虧的,還請殿下通融。」

謝延垂眸,盯著她帶笑的眼睛,點了點頭。

心里忽然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她一口一個「大殿下」,讓他心底不由得微微發堵。好像是被人橫亘一顆大石頭進去,沉甸甸的。

可是,她字字句句都合情合理,教人無法拒絕。

丟了一枚玉佩,得知所在,拿更名貴的東西換回來。這樣的舉動,任是誰,都說不出不是。

可謝延卻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那枚玉佩是她故意放進去的。她所思所想,他亦猜得到。

如今收回去,是他原本就想要做的事情。

他已稱心如意,卻又那般不如意。

果然,她已有了新的聯姻人選。所以就連一塊玉佩,也不肯給他留下。

那位崔氏的公子,素有美名,賢德溫雅,當真是極好的夫婿人選,比他好了千百倍。

幸而,他一直冷靜如斯,不曾進入她織就的陷阱,不曾成為被她輕易拋棄的獵物,不曾和她真的變成「兩不相欠」的關系。

顧綾,薄情如斯,你自己可知?

月色之下,雲詩接過那枚和田玉佩和裝著地契的匣子,跟著謝延的腳步,沿著的月光的痕跡,越走越遠。

顧綾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嘆口氣,往後一步,回身去見顧皇後。

她想,有些事情,是時候做別的打算了。

謝延是謝延。

世間並非所有人,都會為權勢屈服,譬如謝延,滔天的權勢,都無法折斷他的脊骨。

好在,她並未深陷泥潭,尚來得及抽身。

回到書房內,顧皇後起身,拉著她坐在榻上,溫聲問:「阿綾很難過嗎?」

「沒有。」顧綾搖了搖頭,低頭道,「我只是想不通。」

「這些年來,我對謝慎極好,他與鄭妃的榮耀,幾乎皆來源於我,可他恨我欲死。我對謝延算不上好,卻也不曾得罪他,更結果他也那樣看我。 」

「姑姑,我就那樣不好嗎?讓人嫌惡至此?」她有些難過。

顧皇後嘆了口氣,扶著她的肩膀,柔聲道:「姑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顧綾目光灼灼看向她。

顧皇後雍容美麗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極淡的哀傷。

「以前,有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她身份很高貴,生的又漂亮,長到十六歲這年,有許多年輕人向她提親,想要娶她為妻。」

「這些人當中,最扎眼的的公子,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他用一手百步穿楊的絕技征服了姑娘的放心,娶她為妻。哪怕,他並不愛她,甚至嫌她過於嚴苛……」

顧綾低頭問:「故事里的人,是姑姑和陛下嗎?」

「阿綾很聰明。」顧皇後揉揉她的腦袋,笑著誇贊一句,「那阿綾一定知道,為何陛下非要娶姑姑吧。」

為何陛下一定要娶姑姑?

因為姑姑是顧家女,她出身顯赫,父親有能力,祖上有功績,還有一個驚才絕艷的兄長。先皇駕崩那年,顧問安年方二十二,就已位列六部長官,前途不可限量。

縱然是個瞎子,也知道顧問安的本事。

皇帝初初登基,要掌握朝局,就要掌控顧問安。而聯姻從來都是最簡單易行的法子,所以皇帝用盡手段,娶了自己不愛的顧皇後。

顧綾抬起頭:「姑姑……」

顧皇後彎了彎唇,對她道:「阿綾,你也是顧家女。尚書令是你生身父親,當今皇後是你親姑姑,你的母親貴為公主,你這樣的身份,天生就帶著各種各樣的屬性。」

「有人對你好,巴結你,不是因為你多好,而是因為你的身份。同樣的,他們對你有偏見,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不好,也是因為你的身份。」

「因為你是顧家女,在經歷榮華富貴的時候,也要經歷各種各樣的坎坷與艱難。」

顧皇後輕輕一笑:「若是因此而傷心,阿綾,那就是你著相了。」

顧綾默默沉思著。

著相,固執,鑽牛角尖……

是這樣的嗎?

可她的確,很難過很難過,心口都在發疼,微微的痛楚,讓她愈加難過。

宜燕園不遠,雲詩來回只用了兩刻鍾。彼時,顧綾尚且坐在軟榻上,姿勢未變,滿目的迷茫。

「姑娘。」雲詩喊她一聲,將手中緋紅玉佩遞給她,「玉佩在這兒,姑娘還有吩咐嗎?」

顧綾摩挲著那塊玉佩,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