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盼地望著謝延:「師妹身份與眾不同。草民深知,顧家是皇室眼中釘,唯有尋得一個明君聖主,草民方能護住師妹,還望殿下成全。」
李時燁還很年輕,此刻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眸中,帶著溫柔的笑意和對前程似錦的期盼。
然而謝延卻毫不留情打碎他的美夢,語氣薄涼無比:「不可能。」
他垂眸看著李時燁:「顧綾,絕不可能嫁給你。」
絕不可能。
「殿下三思。」李時燁叩首,「無草民輔佐,殿下仍可立萬古基業。可若有草民,定能助殿下事半功倍。」
他不解地望著謝延:「如此,都不能讓殿下饒過顧家和師妹嗎?」
謝延長指敲擊著身側欄桿,勾唇一笑,俊美如謫仙的臉越發絕俗,「李時燁,做人最忌諱的,就是自以為是。」
說罷,他轉身踏出水榭。
既然顧家與皇家早有默契,要將顧綾嫁給下一任君主,豈能變卦?
至於李時燁的誤會,就任由他誤會吧,能讓他懸著心,不敢輕舉妄動,才是一件好事。
找他來求娶顧綾,真是可笑。
他自己還娶不到呢!
身後,李時燁滿臉茫然,蹙眉不語。
衣袖下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處,心慢慢沉下去,凄然無助,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悅顧綾多年,礙於身份家世,一直將滿腔的深情藏在心底,半分不敢流露,生怕唐突佳人。
直到一個月前,他斷斷續續做了一個夢。
最初,夢中是一片焦黑的灰燼,他站在灰燼當中,五內俱焚,痛不欲生。
後來一夜又一夜做下去,他才漸漸串聯起來。他心愛的小師妹嫁給三皇子謝慎,顧家全力幫謝慎登基為帝,給他至高無上的權力。
然而,謝慎卻趁著顧皇後駕崩,顧家哀毀欲絕之時,使調虎離山之計,調走顧家護院去隨護顧皇後遺體。
顧家防備松懈,謝慎隨即一把大火,燒了整個顧家。
他熟悉的人,全都葬身火海,屍骨無存。
而師妹,被謝慎關在冷宮中受盡折磨,重病而死。死後屍體就留在冷宮當中無人收殮,慢慢腐爛成白骨。
夢里的最後一幕,是他站在白骨跟前,淚水漣漣。
一夜又一夜,李時燁最初以為只是個噩夢,可現在卻信了。
或許,這就是未來的事情。
他顧不得求證,匆匆向先生求親。
哪怕不自量力,若能將師妹和顧家從那滅絕人性的災難中救出來,怎么都行。
那個夢里,謝慎登基之後,荒淫無道,義軍四起,民不聊生。
最終謝延平定各處叛亂,攻入京城,篡位登基,休養生息,讓黎民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可是,如今謝延亦將顧家視為眼中釘,那該如何是好?
為天下蒼生計,他當扶持謝延登基,讓黎民百姓不受戰亂之苦。
可師妹和顧家,難道要重蹈覆轍嗎?
李時燁的心,越來越沉。
先生固然可以做主讓他與師妹完婚,可若不消謝延心結,日後縱被放過一馬,師妹又怎能苟活於世?
李時燁攥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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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即將開宴,顧夫人從凈華堂離開,前往廂房更衣。
顧綾問了問,快步走進廂房,坐在椅子上,隔著屏風問:「阿娘,你找我有事嗎?」
屏風後,顧夫人微微一愣,「我何時找你?」
「大哥哥說的啊……」顧綾說到一半,驀然閉嘴,托著腦袋磨了磨牙,「我知道了。」
行,真行,謝延也來糊弄她!
顧夫人柔聲道:「許是大殿下有什么事情找你。」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兒?」顧綾一陣心虛,卻理直氣壯喊:「阿娘若沒事,我就出去招待客人了。」
「去吧。」顧夫人柔聲囑咐,殷殷切切,「小心著些,莫與人起沖突。你是要定親的人,不許胡鬧。」
「哦。」顧綾剛坐下,聞言敷衍過去,便又舉步離開。
只是那眼神,不論怎么看都多了幾分殺人般的凌厲,絲毫沒將顧夫人的囑咐放在心里。
顧夫人輕輕搖頭,一陣感慨。
宴廳,謝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握著一盞清茶,緩緩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