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風瑝(1 / 2)

女相(NPH) 十六洲 2733 字 2021-10-29

燕府祠堂。

燕老夫人雙目閉起捻著佛珠,燕不離走進來,站在她身後,溫聲道:「她答應了,不會有事了。」

燕老夫人停下經文,睜開眼看他,恨聲道:「真是家門不幸,出了這么一個孽種……」想到關鍵,很快又問,「她一向不肯嫁,這次會答應,是不是提了什么要求?」

燕不離忽然閉眼,不願拿這些事讓老母親煩心,輕描淡寫地回道:「只是讓我去吏部打點,還有秋家那邊,若她的身份暴露,由我去交代。」

老夫人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聽他語氣平靜,還以為不是什么為難的大事,嘆著氣道:「好在老天有眼,讓你又得了珩哥兒,那個女兒就當沒生過罷。」

燕不離沒有回話,只在旁邊的蒲團上跪下,少有的拜起了佛祖和祖宗,為那伶俐的小兒求份平安。

難得出個晴日,往日烏煙瘴氣的國公府在經過柳毅之一手整頓後,總算有幾分世家大族的樣子。柳毅之負手立在階下,捏著根小棍子逗弄著檐下掛著的玉籠里的金翠辯哥兒。

「今日怎么有這閑情逸致逗起鳥來了?」說話之人高高瘦瘦,英俊清秀,穿著深色的雲紋勁裝,歪坐在官椅上端著茶盞的姿勢分明是吊兒郎當的,卻偏給人倜儻不羈之感。

「年前宮里賞下的,說是知道我之前那只飛了。」柳毅之微微笑著,手里抓了一撮谷粒,引誘著鳥兒飛過來啄食,「她大概不知,前頭那只是被我用力扭了脖子。」

鳳瑝微微挑起眉來,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柳毅之嘖嘖嘖地逗著亂撲騰的小鳥,也沒正眼瞧著來人,淡淡道:「沒個規矩,先給七爺行禮。」

管事這才注意到主位上坐著人,當下連氣都不敢喘了,趕緊給這位主子的主子行禮。

鳳瑝嗯了一聲,細長的眼抬了抬,語氣似隨口提的,「之前那個呢?」

「不忠不用,讓葉知秋領回去了。

「還當他被你宰了。」鳳瑝低聲笑著,柳毅之失了逗鳥的興致,提袍在鳳瑝旁邊落了座,看了看管事謹慎的神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我才囑咐了外頭不准打擾,你最好是有緊要的事。」

管事想起正事來,看了兩位主子的神色,謹慎道:「老奴剛得到最新的消息,說工部的朱大人私自離京,這會就要到渭南了。」

柳毅之吹了吹茶盞里的茶葉,語氣極淡,「人都要到渭南了,你才得到消息?」

管事心口一提,哆嗦著沒敢再回。這位爺自掌權後,手段越發厲害,大爺先前還有微詞,吃過虧後也不敢輕易開罪,如今誰敢再提瘋子二字,怕都是要和自己性命過不去。

鳳瑝笑了聲,好心地道:「他這消息不算慢了,我今日來也是為了此事。」

柳毅之揮退了管事,也不擔心會有誰家的耳朵此時正聽著,聲音郎朗地對好友道:「陛下怎么會這個時候朝工部下手,國庫沒銀子了?」

鳳瑝沒個正型地喝著茶,恨恨地道:「你大概不知我那二哥勾結內闈的本事,各宮的太監宮女兒,宮外的酒肆茶樓兒,哪處沒有他的眼線,養著這么多人他銀子哪里來?還不是戶部內務府想著方的孝敬。平日里盡裝著修身養性、品行高潔,花房里養的哪一株是尋常物了?虛偽!」

柳毅之聽得笑了,「朱家算是太子半個岳家,為著這個助力,咱們那個太子怕是不日要回來了。」

「這么快?」鳳瑝想了想,嘲諷地笑著,「一年了,也是該回來了。對了,你還未告訴我,之前是哪個伶俐的算計了我那位好哥哥。」

柳毅之想起燕雲歌,語氣都柔了下來,「還不急著說,等她起來了,到時候我不說她是誰,殿下也能猜出來。」

鳳瑝嘖嘖調侃道:「見你眉飛色舞的樣兒我就怕,就怕是第二個葉晚秋給你下的套兒。」

舊事被重提,柳毅之也不惱,他彈衣而起,轉了個身形,按下這話不回。

「先談正事。不論朱明傑出京的消息是否屬實,卻是個送上門的機會。我記得殿下手里有枚工部的棋子,尋個機會在皇上回心轉意之前用起來。」

「子固有良計?」

「陛下的心思不難猜,難猜的是陛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又或者咱們替陛下找個這樣的人出來,順手推舟幫一把,只是這事有風險,你我的人都不能出面。」

鳳瑝的眼一眯,很快反應過來,當下茶也不喝了,似笑非笑道:「你心中早有了人選罷,何必藏著掖著。」

柳毅之極力壓抑卻忍不住彎了唇角,輕咳一聲,「一個還不起眼的小人物,只是聰明伶俐甚是得我喜愛,換別人我打不了包票,但是她的話,不僅能給殿下報仇,還會借著道不管不顧地爬上來。」

鳳瑝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一盞茶過後,鳳瑝叫了聲甚好,頗為可惜道:「若非你當年被葉晚秋迷了心竅自甘墮落,不然朝堂上早該有你一番作為。」

柳毅之一再被好友拿昔日的荒唐打趣,難免變了臉色,苦笑著道:

「殿下就別埋汰我了,我這算什么計?不過是趕巧想到這茬。」

鳳瑝哈哈大笑,擱了茶,「你既不愛聽,我以後就不說了。今日出來久了,先回了,改日等你好消息。」

柳毅之彎腰恭送。

待人影瞧不著了,他才用手拍拍額頭,一點點地肅著臉。自他起復以來,一直尋思著這事,雲之讓他二選一,他卻是肱骨之臣想做,裙下之臣也想做,只是這肱骨之臣得反一反為著以後能多見上幾面,他得讓雲之先做了七殿下的肱股之臣才行。

陛下十幾個兒子,最為偏愛的就是老七鳳瑝,偏他生了個沒心沒肺的性子,無心皇位也不貪戀權勢,當年的事情明明可以摘個干凈,他卻意興闌珊地只管中計。若非失望至極,陛下也不會狠心將人打發去皇陵那么遠。

如今,雲之鐵了心要走這條路,而能在東窗事發後心胸寬廣到既往不咎的帝王只有鳳瑝,為著那個未必會到來的一天,他必須現在就開始打算。

哪怕好友一點都不想要那個位置,他都必須要將他送上去。

管事看著七殿下匆匆而去的背影,來到廳內回稟道:「爺,有一事奴才還未稟報,那對姐妹花傳了信來說……說她們用盡手段接近,秋世子都不為所動,眼看兩家成親的日子近了,她們懇求再寬限些時日……」

柳毅之立在檐下重新逗起鳥兒,聽到此話,也只是眉心稍攏,極為涼薄地說道:

「寬限時日讓她們教人發現我么?」

管事心一跳。

「殺人而已,還需我教你?」

深夜子時,燕雲歌剛踏進東苑,一揮手,「掌燈。」

貼著雙喜字樣的大紅燈籠在她身前身後徐徐亮了起來。

她的臉色不好,仔細看還有點挫敗。一個時辰前,她將還是要和秋玉恆成親的消息與無塵一說,不意外的被無塵一個拂袖掃了出去。

活了幾十年頭一次被人掃地出門,還偏是她說不得動不得的人物,任她如何解釋,無塵在里頭連個聲都沒吭,她干脆也惱了,直接回了府。

在自個院落前停了腳,直到春蘭迎出來請了安,她的眉頭還深鎖著。

「小姐。」春蘭低聲喚道。

燕雲歌回了神,呵著一口氣,渺渺的白霧從她口中吐出,詢問道:「母親近日的身體如何?」

「夫人晚間服了葯就睡了,聽大夫說只要這樣用心調理,不日就能好起來。」

春蘭為她打開房門,尚未點燈,燕雲歌就察覺到第三者的氣息。她解下披風,揮退了春蘭,「我這不需要人伺候,你回母親那看著,若有什么不好的響動,你只管來喊我,多晚都無妨。還有,過幾日兩府要辦喜事,你與張媽留心應付著,有拿不准的事情就來找我,不准去勞煩母親。」

「奴婢謹記。」春蘭邊退邊道。

春蘭闔上門的剎那,燕雲歌正巧轉過身,黑暗里有道身影毫不客氣地貼了上來,響起的是秋玉恆漾著笑容的聲音:「我差點等不住,還好又等了一會。」

「怎么這個時辰過來?」燕雲歌被他逼到牆角,借著一點點外頭的亮光,看著少年明亮的眼睛,壓下被打擾的不耐還能淡淡道:「被人發現你我成親前私下見面,我這罪可不小。」

秋玉恆明顯沒考慮這些,若非被看得緊,他前面幾日就想過來,如今冒著會被爺爺家法伺候的風險來了,能見著她,竟覺得一切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