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離場(1 / 2)

女相(NPH) 十六洲 3433 字 2021-10-29

臨近午後,天色陰沉著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地像一片片蘆花。

燕雲歌連軸趕路,等到了公主落腳的驛館已近傍晚,幸虧這幾日她休息得不錯,竟也不覺得累。

她到驛館時主動報了身份,守衛沒想到傳聞里的送嫁官如此年輕還文弱,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公主的情況如何?」

守衛回答:「回大人,公主水土不服,剛到春藤就病了一場,還好隨行的太醫心細,現下無大礙了。」

燕雲歌點點頭,已朝公主暫歇的院落走去。

華陽午睡才起,陪嫁的嬤嬤打了水進來為她凈面。

嬤嬤見公主無精打采,看了外頭一眼,低聲安慰道:「公主,既已到了這里,您也聽嬤嬤說一句……」

華陽冷著臉打斷,「本宮知道嬤嬤要說什么,無非是說婚事已成定局,不如收拾心情好好與春藤的太子周旋,可父皇這么多女兒,為何就指了本宮出嫁,還有太子哥哥,本宮那日去求他,哥哥竟避而不見,往日兄妹情深,關鍵時刻卻連為我求情都不肯……」

嬤嬤見公主還在氣頭上,斟酌再三將要勸的話咽了下去。

到了酉時,嬤嬤撩了簾子出來,想囑咐外頭的丫鬟去小廚房准備膳食,意外看見拱門那有一道頎長身影。

「是哪位大人到訪?」

廊下有小丫頭聽了問話,匆匆來通傳,說是燕大人過來了,還來了好一會。

嬤嬤對這位燕大人也只聞其名,想到公主現下心里還不痛快,便與丫鬟耳語,請她明日再來。

燕雲歌隔著老遠與嬤嬤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嬤嬤挑了簾回到房間,見公主一臉落寞地在長塌上坐著發呆,剛才的凌人的氣勢已經全無。

「嬤嬤。」華陽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她。

嬤嬤是華陽的乳母,從小看著她長大,情分不同尋常的宮女,因此當華陽撲到她懷里尋求安慰時,她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大膽揉著華陽的額發,將人重新扶到榻上坐好。

「公主,原本有些話,輪不到老奴來說,但老奴怕公主您一直誤解皇後和太子,反傷了你們之間原本的情分,老奴不是為太子辯解,而是宮中形勢復雜,眼下便是皇後都需小心謹慎,太子送公主來春藤和親,未嘗不是想護著公主。」

華陽聽得瞪大了眼睛,霎時停了眼淚。

「那母後還交代了什么?」

「來前,您與娘娘置氣,有些話娘娘反而不好交代,便囑咐老奴一定要知會公主一聲,我們女子最緊要的便是純潔的身子,如果太子在婚前克制不住向您索要,您必須斷然拒絕,免得被輕瞧,還有在……頭回時,他若是只顧自己不知輕重,您定要適時規勸,床笫間偶爾耍耍性子,男人反倒得趣,躺著那一動不動,日子久了,便是將他往其他人那推去……「

華陽雙頰發燙:「嬤嬤,離欽天監定的日子還有一個多月,現下說這些做什么。」

嬤嬤笑了笑,「現下不說,要到何時說?您生性浪漫,不懂得後宮里那些女人為爭寵耍出的手段。」正要提個幾句自己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又怕污公主耳朵,轉了口道,「總之,公主記得愛惜自己的身子,男女之事向來是女子吃虧,公主要算好來癸水的日子,最好能早日懷胎,坐穩太子妃的位置。」

華陽聽得面紅耳赤,撲在嬤嬤懷里,低低道:「知道了,還好有嬤嬤在我身邊。」

嬤嬤嘆了一聲,愛憐地拍了拍公主的後背,心中想的是公主水土不服的消息早早就放出,卻不見春藤的太子有任何表示。

想必這樁婚事,那位太子也很是不情願。

華陽公主年不過十六,偶爾刁蠻,性子卻不壞,她若無法得到太子的恩寵,往後余生該如何在若大皇宮度過這漫漫長夜。

嬤嬤思及此就覺寢食難安,唯華陽什么都不知,反在嬤嬤的三言兩語中,心生了幾分對未來的憧憬。

兩國聯姻,自然是要大辦。

燕雲歌的職責是負責公主的安全,以及督辦這場大婚。

正逢年前,春藤的內侍監派人來請,燕雲歌去了後方知還有禮部的人也在,三方共同商議,擬出籌辦和參與婚禮的官員、命婦、宮人的名單,每一個步驟三方都要一議再議,直到所有人滿意才能落定。

她慶幸自己回來的及時,恰好趕上欽天監挑出了吉日,若再晚幾天回來,她辦事不利,焉能還有命在。

再隔去幾日,禮部派人來請,說是兩國風情不同,而後宮規矩繁多,皇後下了旨意,讓華陽每日需騰出四個時辰去接受大婚前的引教。

入鄉隨俗,華陽雖然抱怨,倒也乖乖去了。

距離大婚還有三天,太子的人早早來了信,會在今日出車馬出城迎接。

燕雲歌身騎棗紅色的駿馬,身後是一頂紅色的金銘紅轎,需十二人一起抬起檐子,再之後是數百宮女,數千送嫁保護的親衛。

天空中,雪突然落了下來,夾雜著大風,簌簌生響。

燕雲歌望著眼前緩緩打開的城門,再抬眼一瞧紛紛揚揚的天空,心想:瑞雪兆豐年,兆頭真不錯。

城牆上,身穿玄色大氅的高大身影突然眯起了漫不經心的眼眸,招來身旁的侍衛匆匆耳語,再次抬眼時,已是凌厲的志在必得的光芒。

深夜,隨著華陽與春藤的太子攜手入了東宮,一場繁忙的宴會才宣告結束。

燕雲歌席間被勸酒不少,饒是酒量再好,雙眼也開始迷離起來。

有心人想再勸她幾杯,身旁一只修長的手伸出,輕輕說了句,夠了。

擋的住這杯,另一頭有人見她海量,也主動過來勸酒,燕雲歌甚至來不及看一眼誰為她說話,笑眯眯的接過酒杯就喝。

先前要勸酒的官員猶豫地看了自家長官一眼,見他冷下臉,忍不住背脊發涼。

子時將近,因今日是太子大婚,皇城內外放有煙花慶祝,便也沒有宵禁一說。

煙花燃放後的硝煙氣味彌漫不散,很快隨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

燕雲歌才踏出皇宮便被細雨打了個措手不及,她伸手一接,細細蒙蒙的小雨落在手心,有些冰涼。

冬雨雖涼,落在身上卻不冷,她正愁一身酒氣不如何消散,笑這雨來得甚是及時。

身旁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匆忙避雨,唯她緩緩走在這片細雨中,慢慢走著便也罷,不知怎地玩興大發,一手一邊的微微拎起褲擺,重重地跳躍在水里。

她非要濺起水花瞧瞧,看它能蹦得多高。

橫豎這里無人認識她,偶爾放縱一回有何妨,她放心想著,便單腳跳起,一步一個水花,玩得還甚是開心。

難得這樣的愜意,她微微笑起來,視線在左前方無意間掃見一個黑影,好象在收拾什么,她正奇怪,對方卻先發現了她,疑惑地聲音傳來。

「雲歌?」

並不大的聲音,卻教燕雲歌心神一凜。

這么晚在這異國的街道上竟然有人認識她?

燕雲歌放下褲擺,整個人都戒備起來。

黑暗中,那人幾步走上來,帶著點小小驚喜的聲音:「姑娘,真是你。」

燕雲歌眯眼,聲音倒是有些熟悉,卻因視線模糊,如何都瞧不清對方的長相,自然也想不起對方是誰。

「小生段錦離,曾與姑娘有一面之緣。」

這么一說,燕雲歌多少想起來了,原是那位花船美人。

說來奇怪,他貴為刑部尚書,也是一品大員,今日在酒宴上竟沒有瞧見,便主動問:

「你這么晚在這做什么?」

「小生正在收攤。下午有事情走開了,好在這家店的掌櫃一直幫我看著。」

燕雲歌望眼去看,他說的那家店是間不起眼的客棧,里頭的小二這會也正忙著收拾桌椅准備打烊。

「姑娘稍等,小生很快便好。」說著,急忙跑回攤子,邊跑還不忘回頭道:「真的很快就好……」

燕雲歌點頭,不自覺的腳步隨著他走,總覺得這人與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上次明明是個不動聲色鋒芒盡斂的厲害人物,今日竟人畜無害,與尋常書生無二了。

真是奇怪。

「都是你畫的?」燕雲歌見堆積如小山的畫卷,忍不住驚訝道。

段錦離頷首,微笑而道:「姑娘忘了,小生提過自己是街頭作畫的無名小卒。」

燕雲歌拿起其中一卷畫,輕輕一笑,「我只當你是打趣,原也不是誑我的。」

她的視線落在一米長半米寬的竹桌子上,上面擺滿了各種畫卷,十幾只大小粗細的毛筆倒掛,桌上有完工的,也有畫一半攤在那的,不少被鎮石壓住,被風飛起了一個角。

見他手忙腳亂,收拾還要半天,便也主動幫忙起來。

將所有畫卷藏於竹桌下方,段錦離將桌子抬進客棧避雨,出來時手里抱著東西。

一道重量壓在身上,燕雲歌抬頭,段錦離正低頭給她系蓑衣的帶子,臉上表情不多,見她看他,也只微微笑道:「我從客棧里借來的,小心別著涼。」

燕雲歌怔然,這樣的事情兩個男人之間做,自無不可,但她此時卻有點少女的別扭。

段錦離見她不說話,想起她先前玩水玩得開心,略帶歉意道:「是我唐突了,該問過你的意見才是。」

燕雲歌啞然失笑,手一請,「段兄若是不介意,我們走走如何?」

段錦離微笑,「當然不介意,前面有個夜攤子,我們去溫壺酒如何?」

「好。」燕雲歌點頭,往前邁了幾步。

「姑娘何時來的春藤?」

「有幾日了。」

「姑娘准備在春藤待多久?」

「過幾日便回。」

「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