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父母來這里做客,她纏著他要他陪她玩過家家,他沒同意,開什么玩笑,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將來可是要當英雄拯救世界的,怎么能夠做這種丟掉男子氣概的事情,但那個煩人的家伙,只要他不答應就對著他哭,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了,算了,破例一次陪她玩也沒什么丟臉的。

之後來到這里又覺得她就是一個幼稚又無理取鬧的女人,一直不停地讓他叫她姐姐,陸文程才不答應,他只不過才比她小了一歲而已,而且以她的表現來說,明明她才更像是他的妹妹吧。

後來又是為什么對她動了心,或許是因為她跳進水池中只為了幫他找從陽台上掉下來的鑰匙扣,然後在水池中朝陽台上的他,揮著找到的鑰匙扣,又或許是在那個午後,她突然心血來潮,教他彈了一遍又一遍的鋼琴,在十七歲的悶熱的夏日,所有躁動不安的感情都在蠢蠢欲動,等待著有一天能夠破繭而出。

但是他們兩個人只是曖昧著,誰也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份不道德的感情不可能有結果,只會讓人萬劫不復,夏天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他們都在心底盼望著,這個夏天能夠遲一點,再遲一點結束。

陸文程第一次對夏天的感情那么的復雜和矛盾,這個夏天讓他即快樂卻也是內心動盪不安著,再也不會重來的夏天,少年的情竇初開,可為什么偏偏會是你?

可無論他們再怎么克制自己不倫的感情,再怎么告訴自己這是錯誤的,也會越掙扎越陷得越深,直到無可自拔,再也抑制不住如野草般瘋狂蔓延的感情,於是他們逃離陽光所照之處,偷偷品嘗著這顆禁忌的果實。

陸文程永遠不會忘記的記憶,有一天蔣簡寧爬上了自家院子里的一顆梨樹,他就站在樹下,手里拿著個編織籃,看著她摘下枝葉上的一顆顆新鮮的梨,再將梨准確地扔進他手中的編織籃里,等摘好了梨,她就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下來,撲倒了樹下的他。

編織籃從他的手中掉落,藍里的梨子滾落了一地,蔣簡寧趴在他的身上,嘴里不停地「咯咯」笑,她的笑聲將整個盛夏點亮,永遠停駐在他的時光深處。

他再也忍不住,對著她的紅唇吻了下去,就是從那刻起,他對她的感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記得那個夏天的全部過往,某天一只麻雀從敞開的窗戶中飛到了客廳中,蔣簡寧看到後欣喜若狂,她趕忙叫陸文程把窗戶關緊,別讓麻雀飛出去,可已經晚了,麻雀還是從窗戶中飛回了藍天和白雲的懷抱中,蔣簡寧失望地說「麻雀飛走了。」

陸文程把窗簾都拉上,燈都關上,整個客廳都暗了下來,蔣簡寧不明白他想干什么,陸文程拿出來一個手電筒,他打開開關,把手電筒的光對准雪白的牆壁,然後他的雙手做出了一個手勢,瞬間,他的手勢在燈光投射出來的牆壁上,變成了一只正在展翅高飛的鳥,他笑著對蔣簡寧說「現在,麻雀又飛回來了,你隨時都可以抓住它。」隨後,牆壁上倒影出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再漫長的夏天也總會結束,正如同他們違背倫理的愛情,二十二歲的陸文程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內心的譴責,和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他最終答應了母親的安排,跟一個門當戶對的同齡女人結了婚,決絕地切斷了和蔣簡寧的所有聯系,過了一段時間後,父親隨口對他說「你姑姑家的女兒離家出走了,都叄個多月了還是杳無音信,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蔣簡寧的離去,那個夏天所發生的故事被他們封存起來,他們從今往後就如同從來沒有相遇過般,結婚生子,做著正常人該做的事,各自安好的生活著。

後來...後來陸文程無數次想,如果他沒有因為工作調動來到蔣簡寧所在的城市,如果他沒有和蔣簡寧重逢,如果他當初沒有同意母親的安排...有太多的如果了,可是遺憾已經發生了,無法再重新改寫。

陸文程從回憶中脫離出來,他已經說完了整個故事,他仿佛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他對周梁榮道了別,邁著蹣跚的步子離開了咖啡館,也徹底告別了他十七歲時的那個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