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普通的卧室,裝潢延續整棟建築的風格,走簡約歐風,除了衣櫥,沒有更多藏身的地方,她能看見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大床上盤腿坐著的那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拂塵搭在臂彎,長發一半盤在腦後,另一半垂落肩頭,面色十分蒼老,像是在閉眼打坐,更像個雕像。
這個人……她認識嗎?
潛意識里怎么會有些熟悉呢?
對了,她夢見過這個人的!
夢里的他,要比現在仙風道骨好多的,怎么會蒼老成這副樣子……而且,他到底是誰?!
青栩不受控制的死死盯著他的臉,她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跳了出來,似乎有滿腔的憤恨要發泄,卻又茫茫然不知道為什么。
大腦會欺騙她,最簡單的肌肉記憶卻告訴她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
她在蠢蠢欲動著,想把對面的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頓!
「你——」她剛往前走了一步,老人突然睜開了雙眼。
他明明眼窩凹陷,眼皮的褶皺都要垂到高聳的顴骨上去了,但在這滄桑的眼皮下,竟然一雙是澄澈無比的淺棕色眼眸,蘊斂著朝氣蓬勃的光芒。
這兩捧清泉,一下潑在了她躁動不安的心上。
好漂亮的眼睛啊,可是這么年輕的眼睛,怎么會出現在這樣一個蒼老的面容上呢?
不對勁,她寒毛直豎,下意識做出了防御的動作。
她就像無垠雪原里一只落單的羚羊,察覺到了危險,卻又不知道那只緊隨著她的狡猾的雪狼躲在何處,又會在何時撲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明明沒想起來啊。」
清亮而年輕的男聲傳入耳中的時候,青栩還沒反應過來是對面的老人在說話,但她覺得自己的手骨也要爆裂開了,她完全壓制不住身體里那股莫名狂躁的戾氣,顫抖著想沖過去掐住那人的脖子。
為什么?!
她一邊質問著自己,一邊沖動的握緊拳頭對著他揮了過去。
老頭一聲輕嘆,輕盈的躲開,順便一記手刀把人給劈暈了。
「唉——我就知道不該信那個宋老頭的鬼話,我不來屁事沒有,一來就要多生變故。」
他掐指算了片刻,一甩拂塵,氣的在床上跳腳:「全完了,全完了!輪盤又亂了,才半年的時間啊!才過半年!」
他蹦了沒幾下,就聽到大床傳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負的警報聲,只得再次盤腿坐下,握著拂塵在青栩臉上掃來掃去,整個人郁悶不已:「你這小丫頭,果然是我的克星,這怨氣一下子翻了一番,可怎么辦才好啊……」
又要想補救的辦法了,頭發都要掉光了啊!
「離方,」宋瓷推門進來,看到他這個扮相,嫌惡的皺了皺眉,「你不覺得惡心嗎?」
他也沒辦法啊,剛剛正常的休閑裝被沉青栩懷疑了,他就果斷變裝了,可誰想到他這副丑陋的扮相,也能被認出來呢。
離方再次嘆氣,看來她是真的恨他入骨了啊。
「自作自受。」宋瓷冷嘲。
如果青栩還清醒著,一定能發現宋瓷的面部表情和剛才在樓下的細微差距,他在這個「丑老頭」面前可比對著大家的時候生動多了。
可惜她昏了過去,只能反過來接受宋瓷審視的視線了。
離方揚起手中拂塵擋在那雙微動的冰藍色眼珠前,晃著一臉褶皺壞笑:「怎么,小師弟,你也要嘗嘗這祖傳寶貝的威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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