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誰最大(2 / 2)

「誰?」

「孔夫子,孟夫子!」

「你!」謝遷臉都氣白了,急忙轉身,跟朱厚熜道:「陛下,天下之大,不免有喪心病狂之士,他們或是為了名聲,或是受人指使,總而言之,居心叵測,狂犬吠日,似這樣的狂生,萬萬不可姑息,但也不必太過在意,交給刑部處置就是了。」

朱厚熜又搖了搖頭,「謝閣老,你急著處置他干什么?你說他是狂生,卻不是傻子,我們不妨借著此人此事,好好聊聊,開誠布公。」朱厚熜從龍椅上站起,緩緩踱步,仰頭道:「朕登基也有幾年了,從最初的懵懂,到現在略有所得,朕很想和大家伙求教,這為君之道,治國之法!」

頓了片刻,朱厚熜又道:「宗室諸王在此,外藩使者同在承德,撫遠伯王岳擊敗卜赤,迫使蒙古諸部歸降,大明邊患肅清大半。在朕看來,這是大喜事,大好事,值得大書特書。王岳是朕潛邸舊人,也是朕倚重的心腹,在朕看來,他就是朕的諸葛武侯。」

「可是呢!在一些人眼里,王岳卻是個亂國逆賊,那王岳到底是什么人呢?該怎么看呢?」

朱厚熜笑容可掬道:「有人或許會說,這家伙只是個狂生,瘋子,他的話不值一提。可他以命相搏,篤定了能流芳百世,他的信心如此之強,總不會一點依仗也沒有吧?」

「朕沒有別的意思,就想聽聽意見。」朱厚熜道:「上一次朕就跟大家伙談過,那一次朕覺得是有人效仿楊廷和,繼續掣肘,不願意朕大刀闊斧,銳意進取。過去了這么長時間,情況又似乎有所變化,朕覺得該聽聽大家伙的看法,還是那句話,暢所欲言,開誠布公,大家伙不用怕,朕現在的心情很好,朕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假如說得好了,就連這個狂生……」他隨手指了一下衛希平。

「就連他,朕都能放過。」

朱厚熜說完,沖王岳一笑,「撫遠伯,你不會怪朕吧?」

王岳不以為意,「蒿草一樣的東西,一雙瞎眼,連人都能看錯,死不死沒有多大的差別的。」

「你!」

衛希平氣得發抖,後背發冷。

你可以罵我,可以殺我,怎么都行,唯獨不能小覷我!

「王岳,衛某雖然是蒿草,可我心懷正氣,我為了天下正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死而無憾!」

聽到這話,王岳終於笑了。

天下正道!

要的就是這四個字!

「陛下,臣記得當年左順門前,那些逆臣也是高呼正道,仗節死義。臣現在十分好奇,也一直沒有想明白,什么才是正道。到底有沒有一個標准,臣還在琢磨著,按理說聖人的微言大義重要吧,可若是和皇明祖訓有了沖突呢?到底是聖人大,還是祖宗大,到底是皇明一系的法統大,還是孔孟道統大?」

「若是道統更大,又怎么算是大一統?是不是說,在所有天子的頭上,還有個太上皇啊!」

撲通!

當代衍聖公直接就跪了。

不是他膽子小,而是換成誰都受不了!

「陛下,臣等一脈忠心耿耿,陛下聖明如天,臣等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和天子論短長啊!」

朱厚熜淡然一笑,「不用著急,朕都說了,這一次是閑話,當年宋太祖也問過趙普,說天下什么最大,趙普說要想想,後來趙普說,道理最大!宋太祖深以為然。」

「不過朕卻還想刨根問底,若是道理最大,那這個道理是誰的?是不是聖人道理?若是這樣,聖人也是人,就不是道理最大,而是聖人最大……可聖人已經死了這么多年,朕沒法聆聽是聖人訓示,就只能求助卿等。」

「對了,前不久經筵還鬧了一次,朕請伯圖講股市,許多人都反對,說他不配登堂入室,他講的不是聖人道理,玷污了經筵。」

「那照這個意思,就是能解釋聖賢的文人儒士最大!可你們這些人,又都跪在朕的面前,說朕富有四海,是九五至尊。朕就糊塗了,到底什么最大?朕治國行事,又該以什么作為依據?」

朱厚熜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奇寶寶模樣。

「咱們在這里探討出一個結果,外面有那么多外藩使者,以後大明如何對待他們,還要等著大家伙拿主意呢!」朱厚熜笑吟吟的,將難題拋給了所有的臣子。

王岳的目光掃過群臣,尤其是那幾位閣老,包括九十多的終極老狐狸劉健,都張大了嘴巴,一顆孤零零的門牙,顯得十分滑稽……這回可真的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