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無愛不歡 夢筱二 3274 字 2020-05-27

「我運氣很好,上班的第二周就接待了一個有意向的客戶,那人說他暫時決定不了買什么戶型,回去要老板決定。」

「那段時間我每天祈禱的就是那個老板可以從我這里買房子,可別直接走了高層路線,就沒我啥事了,因為我太缺錢。」

「眼看著就要到冬天,我舅舅再不把貸款還上,法院就要執行我家房子,要房子真被執行,我們就真無家可歸了。」

蘇韻雙手抱臂,看向江對面,最貴的公寓就屹立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那是她曾經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一種生活。

連做夢都不敢奢望。

「後來我厚著臉皮又催問那個助理,老板有沒有決定好買哪套。」

「當時我就想,如果那個老板要是願意買房子,我能拿到提成,就是讓跪地感恩,我都願意的。」

「後來,那個老板買了套高區復式的公寓,一千多平,成交價2.32個億。那次我拿到了兩百多萬的提成,我家的房子終於沒被執行,剩下的錢可以分期還。」

她成了那個季度的銷售冠軍,還是個兼職銷售顧問。

蔣慕承聽到那個成交價時,心里悶疼,所以當年她知道他,卻從沒見過。

蘇韻沒有看他,自顧自說著。

「我拿到提成是在聖誕節那天,那天公司領導還表揚了我,另外包了個紅包給我。」

「那時候…我還跟…傅明琰在一起。那一年他也很窮,他跟家里鬧翻了,再也沒用過家里錢,因為他突然得知他爸爸還有個私生女,更多的細節我沒再多問。」

「他也打工,把多出的錢給檸檸攢著去北京考試用。」

蘇韻擦擦眼淚,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我記得那個晚上很冷,但我從來都沒那么高興過。從售樓中心出來後,明琰就帶我去逛街。」也只是逛,看看熱鬧,什么都不舍得買。

「路過一家店時,他說,蘇蘇,今晚我們高興,又過節,我們奢侈一回,我請你吃哈根達斯好不好?」

「我猶豫了很久,因為那個球很貴,夠我和明琰一天的伙食費,可明琰堅持要買,結賬時才發現,他錢包不知什么時候被人順走。」

「後來我用賣樓賺到的紅包買了哈根達斯的球,沒舍得買三個,就買了一個。」

「明琰覺得愧疚我,就說讓我做回公主,於是他把我舉在肩頭,我吃著那一個球,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女孩。」

「那是我第一次吃哈根達斯,於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嘴里舀,怕吃的太快就沒了…」

蔣慕承把蘇韻緊緊箍在懷里,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里。

蘇韻輕輕闔上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四哥,你知道多年後的今天,我住進當年我厚著臉皮去賣的房子里,是一種什么感受嗎?」

若不是親身經歷,誰能體會那種荒唐感?

「你可能都不知道,我當年電話打的次數多了,被你的助理直接拉入了黑名單,後來我又用明琰的手機發信息道歉,我不是故意打擾的。」就是缺錢缺瘋了。

「還有你之前送我的五百多萬的玫瑰,我好多天都沒睡著覺,太貴,太浪費,想想就心疼的受不了。」

那晚蔣慕承回來晚,她又把還未點完的蠟燭點上,躺在比金貴的玫瑰花瓣上,感受雲泥之別。

她一直在省錢去買回被她之前走投無路時賣掉的房子,穿的用的都從網上買。

可這五百萬的玫瑰花,蔣慕承轉賬的時候,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那是一種怎么都無法忽視的差距感。

她不面對都不行。

她看著蔣慕承:「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我依舊沒辦法去適應那么奢侈的生活。這就是我跟你之間的距離,沒法改變的。」

蔣慕承低頭咬著她的肩膀,狠狠咬了幾下才松開,「蘇韻,別說了,不會的。」

蘇韻靜默了數秒,說:「那我們就再說點別的。」

風吹過,蘇韻的聲音,遙遠又清晰。

「四哥,我真沒想過你會這么快看到那些視頻,之前我還一直僥幸,你這輩子或許都看不到。」不是她有意隱瞞,而是…她不想那些不堪被他親眼看到。

「我多希望自己能像夏喬或是…你曾經喜歡的女人那樣,單純干凈的跟你在一起,不用擔驚受怕,也不用患得患失的去想,會不會有天你就嫌棄我,不要我了…」

「那晚你去找袁峰算賬,我當時就害怕,你非要找他算賬是不是覺得屬於你的人卻...被別人...你心里不平衡,所以才…」

「然後我又胡亂猜測,你算賬後,心里平衡了,然後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

畢竟,誰希望有那樣一個女人呢。

蔣慕承嘴唇緊抿,臉色陰晴難辨,看著外灘人來人往,一直沉默著。

蘇韻說後感覺不妥,又道歉:「…對不起,我把你想壞了…」

可沒有經歷過那些事,誰又能明白她生不如死的感受。

她擦擦眼淚,哽咽著。

「你二哥應該也看過我的視頻,沈凌又親眼看到過當年的那一幕幕,現在連你也看到了…我發覺我走不下去了…」

跟他,她沒有勇氣再走下去了。

之前他還沒看到視頻時,她可以自欺欺人的說,就算下地獄,她也要跟他在一起。

可事情發生後她才知道,原來,她始終過不了心里那關。

她人生最悲慘最狼狽的一幕全被他家人見證,她真做不到這些就像沒發生那樣,處之泰然。

她也有那點已經少的可憐的自尊和虛榮。

這一切都已經壓的她喘不過氣,而昨晚她收到的一條微信,將她徹底壓垮。

確切的說,是發給蔣慕承的微信,只是被她看到。

那是來自蔣慕承姐姐的一條微信,篇幅很長。

【小四,二哥把你所有的事跟我說了。我也真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丫頭跟袁氏徹底鬧翻,這不符合你這些年作為一個從不樂善好施的商人的本質。

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跟二哥對著干,他讓你讀軍校,你去讀計算機,他讓你從.政,你偏要經商。

現在,他讓你跟那丫頭斷了,你就非要擰著勁跟那丫頭好。

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到底是在意那丫頭,還是在跟二哥過不去?

先不說這個,就說那丫頭的經歷,你捫心自問,你以後真不會介意?

十年八年後,你們感情淡了,到時候圈子里誰不經意的一句話挑起你的敏感,你真的就能做到聽而不聞?

我們都是大千世界里的凡夫俗子,誰都沒法免俗。

作為過來人,我就提前告訴你,你終究會意難平。

否則,你何必對袁峰下那么狠的手?

還不是你心里過不了那個砍?

......

我和你姐夫的例子不就擺在你眼前嗎?

當初,我和你姐夫結婚前,我不想結,因為那時心里有別人,和你姐夫又是家族聯姻,我極度排斥,可他說不介意,可後來感情淡了,有哪個男人不介意?

於是,他的心思漸行漸遠,畢竟外頭的誘惑太多...

到後來,我們開始怨,開始吵,開始恨,夫妻之間形同陌路,等你想回頭時才發現,走的太遠,回不去了。

最後苦的是誰?

是沈凌和然然。

沈凌都三十歲了,對婚姻不感冒,更是拿感情當兒戲,一次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談過,整天風月場里過。

還有然然...

你為什么把然然當閨女一樣的疼,寵的她無法無天?

還不是覺得她爸爸都不怎么管她,你就想把她缺失的那份父愛都給她補上?

我不希望你和姐夫那樣,意難平,最後連帶著對孩子都疏遠,我也不希望那個丫頭跟我現在這樣,麻木不仁,只能靠大量無休止的工作去麻痹自己。

所以,姐姐想跟你說話掏心窩子的話,把這丫頭的事情處理好,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你找個單純的女孩結婚生子,那丫頭也找個不知道她過往的平凡男人結婚終老。

一別兩寬,從此各自安好,不比多少年後鬧的無法挽回,要好?

還有,媽早上給我打電話說,老爺子也知道你的事了,氣的連早飯都沒吃...我都不知道你該怎么收場。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姐姐希望你三思而後行,對自己,對那丫頭都要負責。】

突然不遠處傳來孩子喊媽媽的稚嫩童聲,將蘇韻的思緒帶回現實。

此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她吸了吸鼻子,說:「四哥,你說我自私、怯懦,也好,矯情、無理取鬧也罷。對不起...我們就到這里吧。」

就如他姐姐說的那樣,一別兩寬,從此各自安好。

多少年後再想到這一年里發生的點滴,也能給自己留個不算差的念想。

這么長的時間里,蔣慕承一直在沉默,他抱著她,看著遠處模糊不清的街景,頭腦是處於空白狀態的。

她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尖刀,刀刀要人命。

他終於開口:「蘇韻,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蘇韻低著頭,始終沒說話。

周圍安靜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還有不遠處歡樂人群里傳來的嘻鬧聲。

遙遠而又久違。

許久後,蔣慕承又問:「你確定你要跟我分開?」

他的聲音太過平靜冷淡,蘇韻難過的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點頭。眼淚匯聚到下巴,全部落在他給她圍的那條圍巾上。

蔣慕承說:「好,如你所願。」

他松開她,轉身就走。

離開他的懷抱,蘇韻感覺自己就像是狂風暴雨里的枯樹斷枝,搖搖欲墜。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