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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宋浩然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拉著小孩在自己身邊坐定,看見敞開的衣櫃里掛滿了衣物,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開口,「怎么,給黎昕送衣服來了?早就知道末日的消息,你們的動作是不是慢了點?還有,這碼子好像大了吧,黎昕穿不了。」

林文博和宋浩然的臉色俱都一黑,眼神銳利如刀,狠狠朝賀瑾剜去。

在最關鍵的時候沒能陪伴在黎昕的身邊保護他,照顧他,兩人有懊悔,有愧疚,還有更多無法宣泄的自責。而賀瑾偏偏喜歡踩踏他們這個傷口,時不時還往上撒兩把鹽。他這種強勢的性格與林文博相處起來還好,對上同樣強勢的宋浩然則仿佛天生仇敵般,很難和平共處。

賀瑾對兩人不善的眼光渾然未覺,自顧攬過龔黎昕的肩膀,慎重開口,「黎昕,賀大哥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了,你以後好好保重,不要隨便亂跑,省得又找不到回家的路。這個是你爸爸給你的衛星通訊器,里面存了我的號碼,我也有一個,長按1字鍵就可以直接和我通話。」

剛去了龔父那里辭行,賀瑾順便給自己要了點福利。如今是末世,世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艱險,他害怕這一走就會失去和小孩的聯系。一想到有那個可能,賀瑾好幾次都想拋下京都的兄弟,不顧一切的留在小孩身邊。若不是心智極為堅定,為人又極講原則,他早就向龔遠航開口了。

聽見賀瑾要走,宋浩然心頭一松,臉色也不那么難看了。而且,看見小孩突然泛紅的眼眶和臉上顯而易見的不舍,他恨不能將賀瑾打包,連夜送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讓他回來。林文博聞聽這個消息後,溫文有禮的態度真誠了一點。

「賀大哥,你也一路保重,到了京都不要忘了給我打電話報平安。」龔黎昕扯扯賀瑾的衣擺,戀戀不舍得說道。

「知道了。」見小孩沒有留自己,賀瑾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但想到小孩乖巧懂事的性子做不出那種強迫人的事,他心底又舒服起來。總之,不管龔黎昕如何對他,是留他還是趕他,亦或是無動於衷,賀瑾都能全盤接受。

「其實,如果你趕時間的話,我可以派人連夜送你離開。」宋浩然瞥了眼小孩拿在手里的通訊器,眼神暗了暗,轉而看向賀瑾,狀似熱情的開口。

「嗯,我們多派兩個飛行員,輪流駕駛,保證今晚就把你們安全送到京都。」林文博微笑開口,附和道。

賀瑾左額的傷疤扭曲了一瞬,冷著臉拒絕,「不了,龔首長已經安排好了,明早十點派人送我們離開。這會兒陸雲跑得不見人影,想走也走不了。」

再急迫,他也不趕這一點時間,而且,宋浩然和林文博越是想讓他盡早離開,他越是想多留片刻,哪怕多一秒待在小孩身邊也是好的。

林文博和宋浩然失望的點頭,心中了然。陸雲估計是聽見龔香怡的話,跑到哪里療傷去了。

賀瑾又坐了一會兒,不厭其煩的對龔黎昕交待著種種瑣事,又反復告誡他一個人的時候不要亂跑,免得再次走失,這才在宋浩然不耐的盯視下離開。若不是不放心陸雲,賀瑾很樂意在小孩的房間里呆一整天,哪怕被宋浩然瞪穿無數小洞,他也絲毫不介意。

送走賀瑾,宋浩然立刻拿過龔黎昕手里的通訊器,將1號快捷鍵改成自己的號碼。林文博待他設置完畢,接過手機將2號鍵改成自己的。

等兩人兀自操作完,對上小孩懵懂的眼神,不禁有些尷尬,這才發覺自己的舉動有多么幼稚,仿佛兩個未知事的小兒在爭奪美味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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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難以接受龔香怡的預言,彷徨無助之下跑出了新兵宿舍,在偌大的操場上漫無目的的游盪。直到鈴語遠遠看見,上前拉住他,才將他的魂喚回來。

看著撒嬌賣痴,巧笑倩兮的鈴語,陸雲哪里還有心思享受這等溫香軟玉,只冷淡的推開,告訴對方他馬上就要離開基地回京都後就匆匆的離開。

也許父親沒有死,也許自己不會死,更不會害死別人,也許龔香怡的預言也有出錯的時候。陸雲不停安慰自己,但終究明白那只是自欺欺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一切十有八·九是真的。

像個失了牽絆又入不了輪回的孤魂野鬼,陸雲腳步虛浮的朝自己房間走去。他此時此刻,心頭只有倉皇無助和對死亡的恐懼,對賀瑾倒沒有半點怨恨。吞並陸家軍火的事並不是賀瑾指使的,冤有頭,債有主,除了趙安,他誰都不恨。相反,他還很感激賀瑾,感激對方沒在如此艱難的時刻拋棄他,哪怕知曉他曾經呼風喚雨的父親已經過世。

在走廊里碰上焦急萬分的吳明,聽聞明日早上就要離開的消息,陸雲渾渾噩噩的低應著,關起房門,卷起被子,裹住瑟瑟發抖的身體,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從失魂落魄中緩過勁兒來。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陸雲滿臉憔悴的開門,卻見剛剛辭別的鈴語站在門外,正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看著他。

「陸少,帶著我一起離開好不好?你走了,我會害怕!」鈴語哽咽著撲進陸雲的懷里,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獸,讓人既憐又愛。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不需要聲情並茂的安慰,僅僅一個平實的擁抱足矣。陸雲摟住懷里柔軟的身體,心頭的恐懼漸漸平息。悸動中,他忽略了鈴語過於冰冷的體溫和青中帶黑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