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老翅幾回寒暑(2 / 2)

「噗!」

夏子陌噴出一口淡藍的血液,抬起猶如千斤重的腿腳,掘起泥土,將血液壓住。

青蔥玉手伏在一枚斷碑之上,四下張望,身在荒山之畔,數里之外,是座山村,腳下踩踏之處,正是一處亂墳崗,向西里余,卻是一條馳道。

如此鬼地方,豈是容身之所,夏子陌想要挪動身體,豈料,扶在斑駁斷碑之上的玉手方松開,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砰,夏子陌倒在了亂墳之中,腦袋撞在了另一座殘碑上,不知經歷多少歲月侵蝕,斷碑之上不見文字,只余下曾經刻錄過文字的痕跡。

「動不了了,就躺這兒吧,荒山寂寂,星垂平野,長眠於此也還不錯。」

星河璀璨,山風習習,茅草如鬼搖擺,夏子陌躺在草科深處,透過搖擺的茅草縫隙,看天,看地,看近,看遠……

事實上,她受了極重的傷害,或許再也活不下去了。

這一點,夏子陌從夢境之中學到的知識,清楚地告訴了她這一點,但夏子陌還是動用了那錄著三排「切記」的禁術。

此刻,她的形容極是慘淡,身軀看不見任何異樣,但面色蒼白得像是在水里浸泡了旬月的浮屍,最可怖的是那對斑斕小翅,竟脫光了翎毛,完全萎縮了,貼在後壁上,只余下左翅那始終耀目的一根金翎,右翅上的金翎已然消逝不見。

更可怕的是,她在腹臟受創的情況下,動用禁術,挪移三千里,爾後,又咬牙飛騰百余里,及至此處,身體已透支到了極限,腹臟盡裂,生機將絕。

山風獵獵,卷來幾根枯草,覆在她臉上,遮住了部分視線,她竟連偏頭抖落枯草的氣力也無了,雙目依舊緊緊盯著天上的星斗,嘴角忽然朝兩邊扯起,「你想還債,門都沒有,我要你這輩子也還不清。你可以嫌棄我,卻永遠也忘不掉我,是的,你忘不掉的……」

美眸之中透出的神采,好似打贏了鄰家大孩子的小孩。

「嘎嘎,嘎嘎……」

撲棱棱,忽地,一只灰色的烏鴉落在了斷碑上,不多時,又一對黑亮的爪子按在了斷碑上,卻又是一只烏鴉,黑色的叼著塊腐肉的烏鴉,鴨嘴尖翹,叼著腐肉卻不咽下,朝灰鴨嘴邊遞去……

靜靜地看著兩只烏鴉喂食,心中生出無比的欽羨,驀地,想起一首記誦得夢中也能背出的詞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生死相許,為何你連生死都可相許,獨要嫌棄我為妖呢。」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左側眼角滑落,她再也撐不住兩片沉重至極的眼皮,就這般緩緩閉合。

一日,兩日……

北風漫卷枯草,灰沙橫掠,她的身軀被草和灰覆蓋,漸漸地,草灰堆縮小,拉橫,圓潤起來,不過三日,化作一個渾圓的土球,靜靜地躺在這亂墳崗上,茅草堆中…

整整七日過去了,這顆渾圓的土球閃過一道金光,土球豁然裂開,轉瞬一道道猶如蠶衣般的青紗,再度將土球內物什裹住,又經風聚沙,再度化作一個土球。

又七日,土球裂開了,一個渾身纏裹青紗的女子,倒在墳崗之上,次日,一隊排得幾乎到天盡頭的長長隊伍,從西邊的馳道經過,一輛由三只純金怒獅拉動的紫金馬車,停了下來,步下個尖耳妖艷的白衣僧人。

那妖艷僧人始終不曾朝墳崗看上一眼,卻信步跨過數十丈,徑直尋到了被青紗纏裹的女子。

妖艷僧然怔怔盯著女子許久,嘆道,「非我佛之偉力,怎造得如此人間精靈。」

「利在西北,得在坎震,師尊的卦課越發神妙了,如此玉人,正是上天要叫師尊成事。」

一個體型健碩的青衣赤足僧人,不知何時行到近前,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