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妖會(1 / 2)

機關鳥,鋪天蓋地的機關鳥,似乎整個大越所有煉堂的機關鳥存貨,全部挪移到了此處。

一剎那,天空都被這密密麻麻的機關鳥,遮得黯淡了。

「諸葛村夫,可認得你爺爺,速速將寶物交出,饒你狗命!」

一身金甲的戰神策一馬當先,方天畫戟高揚,高挑的俊眉如長劍橫空,似要戳破這方天幕。

下一瞬,諸葛正我等人義無反顧地躍進了光幕。

數十息後,孫長老躍進了光幕,再下一瞬,姜家,牧家,諸葛家,上三天眾弟子躍了進來。

又十數息後,戰神策最先挺進了光幕。

隨後,眾多強者如下餃子一般,拼死撲進了光幕之中。

至於光幕左側的分兵閣,甚至無有一人矚目其上,似乎生怕下一秒,這道光幕就要消失了一般。

就在蘇先生道出奇計的當口,灰蒙蒙的山林之內,同樣也在發生著劇變。

潮濕的滴水洞內,枯褐色的石岩上,綠苔瘋長,狹長的石洞,入內百多丈,才次漸開闊。

粗陋的大廳內,二十余個奇形怪狀的妖物,環著十余個火堆圍起的篝火而坐。

這些妖物形態不一,唯一的相同的特點,則是脖間皆束著一塊巴掌大黑牌,而這些黑牌,大多灰黑,少數墨黑。

烈焰洶洶,溫度極高,將四壁的綠苔都烤得枯黃了。

篝火上架著一排排野豬,黃羊,個頭較之尋常家畜,大了倍余。

隔著火堆的外圍,是一圈粗陋築起的石台,石台上堆滿了色彩斑斕的巨大湖貝制成的盤子,盤子里皆是腥味十足的臟器,以及一些軟體巨蟲,以及必有的一盤粗白板結的鹽粒。

一只足有小牛犢大小的鼠妖,盤坐在案前,痛快抓拿著臟器,蘸著鹽粒,快意地塞入血盆大口,拎起粗大的葫蘆,將昏黃的液體暢快的傾入喉間,足有半尺長的鼠須隨著咬合劇烈顫抖,滿足地長舒一口氣,長大開闊的鼠口,發出古怪的妖音,「白虎老大,你們虎尊郡的野味滋味就是足,不愧是靈氣豐裕之地啊。」

「鼠靈兄弟喜歡,稍後虎某送你一些。」

說話的是隱隱居中的一頭純白巨虎,長足丈余的巨型體魄,斜躺在柔軟的毛皮上,遠遠望去像座小山,雪冷色的獠牙戳出口來,足有半尺,一對通紅的虎目,黑夜之中,好似兩個亮眼的燈籠。兩只皮毛光澤的母虎,一持葫蘆,一抓盤中的點心,殷勤地侍候著白虎。

「虎靈,廢話少說,你這回召喚我等,到底是為何事?不瞞你說,鷹某近蒙金雕大王賞賜,學會了人族的戰棋,這幾日正與大王鏖戰熱烈,這不,大王又來信催請,鷹某總不能誤了大王的時辰吧。」

說話的是只白頭巨鷹,所在位置正對著白色巨虎,身量恐怖,比那小牛犢般的巨鼠還要大上一圈,渾身翎毛黑硬如鐵,尖銳的鋼啄森然泛著寒光,似有削金斷鐵的犀利。

「哦,老鷹你很忙嘛,既然很忙,那便快去,別讓大王等久了,虎某可承擔不起這天大的罪過。

巨虎優哉游哉地張開巨口,將一條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腿,一口吞了,看也不看巨鷹一眼。

忽地,巨鷹頷下翎毛陡然張開,雙翼展開,巨大的翼展幾要將寬闊的洞室充滿。

「老鷹,莫非你來砸場子的!」

巨虎猛地站起身來,粗大的尾巴如鋼鞭一般,將身旁伺候的兩只母虎抽飛,額前的巨大王字猙獰綻放,虎目炯炯,凶光迸放。

「虎靈,鷹靈,我等同殿為臣,這是作甚?」

「好好一場盛宴,怎么胡攪瞎攪。」

「老子的香豬才烤好,老鷹把你那翅膀收了,若是扇飛了老子的香豬,老子和你玩命。」

「就是,眾兄弟雖說同在大王麾下任事,可各自分管著一攤,十年八載也難得見上一面,好容易虎靈請客,眾兄弟開懷暢飲,鷹靈你和虎靈那點屁事,都快一百年了,還不一風吹了。」

「………………」

眾妖齊聲鼓噪,一時間,滿場煊赫如雷。

「好,看在眾兄弟面上,虎靈,老子給你這面子,看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葯。」

巨鷹長嘯一聲,收起恐怖的翼展,坐了回去,鷹嘴一啄,一頭烤得酥黃的黃羊,半截身子瞬間消失。

他非是給眾妖面子,而是覺得事態不對,以虎靈粗笨的心眼,若非有事,喊誰喝酒,也不會喊自己,而方才自己假意要走,虎靈非但不急,卻有些任己自去的意思,巨鷹隱隱覺得意頭不對。

巨虎冷哼一聲,也不回座,邁著虎步,緩緩轉著,一開口,吐出霹靂來,「虎某今次召集眾兄弟,非為別事,而是又發現了人族的蹤跡。」

轟!

滿場頓時爆炸。

「不可能,絕不可能了,三百多年了,老虎,你別騙我!」

「人族,在何處,虎靈,事關重大,不可虛言?」

「人族,多少,蒼天啊,卑鄙可恥的人類,我要嘗一嘗人類的心肝。」

「三百五十四年了,還是從某父口中,我才知道禁錮我等的卑鄙人族,是何面目,原以為此生難以得見,豈料,蒼天開眼,我定要擒得人族,活祭亡父。」

「………………」

眾妖好一陣喧鬧,方才歇止,隨即,眾多嗜血的目光,在巨虎身上凝住。

巨虎道,「此絕非虛言,你等也知曉,我虎尊嶺距離那該死的禁區最近,一個時辰前,有小妖來報,禁區之中,出現了前所未見的怪物,某立時派遣坐下四力將前去探查,四力將中的白頭蒼猿,壽近四百,乃某座下為數不多幼時見過人族的老妖。蒼猿回報,說是人族,某令其繪出那怪物形狀,又取來古籍比對,果是人族不假。試想若非人族,怎能出現在禁區之中,若非人族,怎能生成如此恐怖的怪模怪樣。」

巨虎言罷,滿場久久無聲。

忽地,巨鷹冷哼一聲,「既然得報消息,為何不上報大王,如此驚天消息,若叫其他八領的妖得知,我金雕領的損失可就大了。」

「什么損失,別他娘的虛張聲勢。」巨虎低吼一聲。

巨鷹桀桀怪笑,「瘋虎,你耳目一慣閉塞,不知道也不奇怪。妖尊三百年前有令傳下,若得人族消息上報者,封副王,賞靈丹。」

巨鷹方落,巨虎的身影從石室中消失。

「鷹靈,妖尊何曾有此令,我怎生不記得。」

一只豹頭蟒身的金鱗豹瞠著巨目道。

「有搜羅人族消息的命令不假,封賞雲雲,不過鷹靈的玩笑罷了,可嘆虎靈急吼吼地往火雲洞報信請賞去了。」

巨鼠愜意地干掉一整頭黃羊,拎著如匕首般的肋尖,剃著牙齒,調笑道。

巨鷹奇道,「鼠靈,你倒是悠哉,怎么,人族到來,如此驚天的消息,你莫非毫無震動?」

巨鼠桀桀道,「不瞞眾兄弟,某承接祖上記憶,人族到來,無非是屠戮我等妖族,何喜之有,且那人族既奸狡,又頗具手段,十分難斗,聽吾父言,吾祖便是死在人族手中。想吾祖何等手段,尚且如此,某如今修為,雖不墜吾祖之威,怕也敵不過人族詭計,若真有人族入侵,大不了,某率領眾孩兒潛入地下,避此災劫便是。」

金鱗豹連連揮手,「此言差矣,鼠靈兄,修為未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豹某所言,生擒人族,活祭墓前,乃是大話。須知,今時不同往日,該死的禁制早在五十年前,便松動了。只不過須得修行到開智後期,尚可感悟,鼠兄只差一步之遙,便能自我感知。」

他脖頸間的鐵牌正是漆黑如墨,而巨鼠脖頸間的鐵牌尚為灰黑。

金鱗豹此言一出,驚動者非少,俱是修為不到之輩,眾皆急問緣由。

金陵豹豪飲一口,指著埋頭大吃的巨鷹道,「諸兄問我,不如問鷹靈兄,眾所周知,鷹靈兄祖上出過王族,和金雕大王又是近親,祖傳印記最濃,家族藏書亦是出名的豐厚,所知秘辛不知多少,諸兄何不請教鷹靈兄。」

金鱗豹話罷,眾妖又調轉目標,皆來相問巨鷹,盡皆知曉此君最好面皮,素來傲慢,當下,奉承話如山般砸了過去。

白頭巨鷹賺足了面皮,鄭重開言道,「承蒙諸君抬舉,某平素也的確好翻閱一些故紙堆,也曾聽家父談古論今,卻是知曉一些傳聞,是與不是,不敢打包票,道將出來,以娛諸君,倒也不可。」

開智期妖族,多能自祖傳印記中自悟傳承,除了罕見的天賦傳承,盡皆能自啟妖言傳承,以及人族文字傳承。

世代相傳,尤其是積年老妖,開化不下於人。

巨鷹祖上出過紫牌王族,積累頗豐,他又幸好翻閱典籍,頗似妖中秀才。

「諸君可知,這萬妖谷多大。」

未曾開講,先拋出個問題。

一三頭巨蟒嗤笑一聲,道,「鷹靈兄開什么玩笑,縱使某驅使緩慢,上百年下來,也將這萬妖谷游歷個遍,想你鷹靈兄,一展翼便是三十丈,乘風御雲,何其迅速,這萬妖谷三兩日便能打個來回,何須詢問我等。」

巨鷹道,「不錯,萬妖谷東西五千三百里,南北八千四百里,分作八領二百一十三郡。」

「鷹靈兄何故作此老生常談。」

巨鼠難得憋出個成語,得意地搖頭晃腦,頗似人族的老學究。

巨鷹道,「的確是老生常談,可某想問問這東西五千三百里,南北八千四百里之外,到底是何世界,不知諸兄誰能告訴鷹某?」

此言一出,眾皆默然。

萬妖谷縱橫極廣,尋常小妖縱使一輩子也難觸碰東西南北之極,而諸位黑牌大妖也極少跨越諸領,更兼世代寄居於此,已成了習慣,至於谷外到底是何世界,為何此界有涯,卻是極少有誰去想。

「還請鷹兄賜教?」

眾妖皆鄭重其事。

巨鷹長嘯一聲,愴然道,「說來,我等皆是苦命之妖,世代為人奴役。據某所知,八百年前,我等祖先便已寄居於此。如果說此是一方世界,倒不如是人族圈養我等囚籠。為何我等出不得此界,乃是人族將此處煉制成了他們試練其子弟的獵妖場所,此間在我等口中呼之為萬妖谷,在人族口中卻是叫獵妖谷,獵妖,嘿嘿,我等不過是人家眼中的豬狗,獵而殺之的牲畜。」

「除了禁錮我等於此,該死的人族還給我等配上獸牌。」

說著,巨鷹轉拿著脖頸間的鐵牌,陰仄仄道,「為何我等出生便配此物,非是天賜予我等肉身,而是該死的人族禁錮我等的證明。此獸牌不知以何等陰毒的邪術煉成,任憑我等如何摧殘,哪怕是斷頸而取,也無法取下。莫說我等,便是傳聞,便連妖尊頸……罷了,此事不提,總之,這塊該死的鐵牌,會隨著我等境界的增長,而變化顏色,這點不用我說,諸兄也盡皆知曉。」

「可是諸兄想過沒有,這該死的獸牌生於我等之身,到底作何之用?」

眾妖沉默片刻,素富機敏的巨鼠冷聲道,「此獸牌能隨著我等境界的提升,變化顏色,而鷹靈兄又言,咱們這萬妖谷實則是人族的試練之所,想來此獸牌專為人族指示我等修為境界,為那人族攻殺我等提供便利。」

「更有甚者,你道為何大王從來不能出妖領山,妖尊從來離不得火雲洞,皆是該死的人族的禁制,試想若是妖尊能隨意於這萬妖谷活動,該死的人族弟子,來多少不得死多少。可憐妖尊,大王,蓋世英雄,卻終身圈於禁中。卑鄙無恥的人族,何其陰,何其毒!」

巨鼠言罷,眾妖無不咬牙切齒。

他們自負修為高強,將自己視作天下強者,決然沒想到自己等人的真實身份,不過是人族豢養的獵物。

如此巨大的反差,險些讓眾妖的精神殿堂崩潰。

「可恨卑鄙的人族,奴役我等,殺滅我等,我等祖上皆喪於人族之手,可謂血海深仇,覆滅蒼穹,也難傾蓋。」

巨鷹尖聲長嘯,「除此外,該死的人族,還在我等身上種下心靈禁制,此心靈禁制便是讓我等只能殺傷試練的人族,而不能滅殺,一旦生出滅殺之心,便受雷電噬體之苦。此心靈禁制只有修行到了開智後期才能感悟,而在三十年前,這該死的禁制自動消失了。」

「為何出此變故。」

三頭巨蟒如小山般盤繞的身軀,陡然舒展,立時鋪滿半個寬闊的洞室。

巨鷹道,「據典籍記載,三百五十六年前,是最後一次人族踏臨萬妖谷,而在此之前,每隔三年,便有人族踏臨,在此之後,三百五十六年的時光,不曾有人族踏臨。此事我深為疑惑,曾問過金雕大王,大王告訴過一些秘辛,除此外,還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不過大王再三警告,不得外泄,身負王命,還請諸兄諒解。」

「草,鷹靈兄賣得好關子。」

「都說老鷹你的一對碎金爪,不是殺傷用的,而是摟錢用的,此前我還不信,這回老子信了。」

「鷹靈,少說廢話,你到底要什么。」

「………………」

眾妖皆是頭一次聽此秘辛,正聽到精彩處,只覺己身已和妖族命運牽繞到了一處,那種震撼激盪,簡直震駭心靈,卻不曾想,在關鍵時刻被巨鷹擺了一道,氣得鮮血吐血。

眾妖一思忖著巨鷹的脾性,哪里還不知道這家伙是憋著勁兒地索要好處呢。

眾人實在舍不得就此中斷,咬著牙,各自承諾從自家靈葯園中,輸出寶葯若干,才澆滅了巨鷹心中貪婪****。

「大王告訴我,咱們這萬妖谷實則被人族大能祭煉入了一處空間碎片,空間碎片我等不好領悟,便理解成儲靈袋之內空間法寶。之所以三百多年來,再無人類踏臨,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人族大能出了變故,此空間碎片遺失。歷經三百多年,我等心靈禁制失去維持,禁制之力漸漸消解,於三十年前消失。而如今,又有人族踏臨,唯一的解釋便是,此法寶重現人間。」

巨鷹略帶深沉地說道。

聯想到妖族數百年的悲慘命運,人族再度發現此處,莫非又一個悲慘輪回到了。

立時,眾妖皆面現沉重,便是始終大吃二喝的巨鼠,也停止吃喝。

「不對,還有大王告訴你的天大秘密,你還沒說。」

金鱗豹鼓脹著銅鈴大的眼珠吼道。

眾妖皆以目視巨鷹,巨鷹壓低聲道,「天不滅我等,給了我等這三百多年的光陰,據大王講,這三百多年的時光,妖尊在研究空間秘法,我等悲慘的命運要想改觀,只看妖尊的秘法是否能夠得逞。若真能成,我等便能脫出此界,從此海空天空,大千世界任我等遨游,若是不成……除戰死無他。」

忽地,滿室之中,好似起了一陣涼風,莫名悲壯。

眾妖相顧無言,怔怔許久,忽地,心中同時一震,隨即起了一道巨響,「人族入侵,萬妖合力,血洗人族,用無盡人族鮮血,償我三百年妖禁錮之苦。」

「是妖尊!」

「天吶,妖尊百年不曾現世,竟給我等傳下嚴令。」

「………………」

眾妖正駭然之際,洞室之內,陡起一陣狂風,如山嵐般的純白巨虎陡然現在洞室之內。

「老鷹……」

「虎靈兄,大敵當前,切勿同室操戈。」

眾妖見巨虎神色不妙,聯想到方才的巨鷹相戲,同聲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