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當地風俗,婁員外就躺在正堂上,身下沒有床,墊的是兒孫給做的一層層錦被。
婁員外自知壽限到了,一大早起來,身體很好中氣還足的老太爺招呼下人。
「灑掃的干凈些,收拾的喜氣些,把外頭老爺們大爺們少年小爺們,都給老太爺我喊回來,開會。」
開的什么會吶?
孝子賢孫們一聽召喚就跑回來了,圍了好幾圈,聽吃著小粥小咸菜的老太爺開會:「今晚我就咽氣,今個兒手里的活都放放吧。」
子孫們一懵,什么意思?
婁員外已經放下筷子讓人把他壽衣拿出來曬曬,棺材也抬出來。
來真的?
來真的。
婁員外喜歡看戲,穿著壽衣看子孫在堂前給他演了一天,到時候了,按風俗躺下了,等咽了氣再進棺材。
囑咐:「多做善事。」
眼一閉,魂兒離了體。
婁員外再睜眼就看見自己被孝子賢孫們圍著哭嚷嚷一片,瀟灑的對著下頭揮了揮手,然後背著手抬著頭左右看。
黃泉路往哪個方向走呢?
他沒覺著自己的魂魄如肉身一般凝實清晰有什么不對,也看不出自己的魂體有淡淡金色毫光,更聞不見從魂魄里散發出來的香氣,一種安寧微甜的香氣。
正瞅著,就看見不遠處的空中唰的開了個洞口,婁員外嘿嘿一樂,背著手就踱步過去了。
嘿,自己這是走著飛了。
「等等。」
婁員外驚訝,這是有誰家也死了人要跟他做個伴兒呢?這附近可都認識,是誰家的…女兒?
婁員外轉過身,驚訝看著另一邊突然出現的一個黑衣女子。
很漂亮,不過,到了他這年歲,漂亮不漂亮的都一樣。
年紀輕輕咋就沒了呢?
想到這,婁員外嘆氣:「你是誰家閨女啊?來,跟大爺一起上路吧,路上還能聊聊天。」
黑衣女子捂著嘴笑:「好,聊天。那大爺你過來吧。」
不著痕跡看那黑幽幽的洞口一眼,不能離得近,離得近會自爆。
婁員外一愣,失笑:「閨女啊,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死了吧,咱現在是鬼,鬼走路不用力氣,你一個念頭就飄過來了。」
「...」
婁員外不見外的招呼:「走吧,趕緊的上路,早到早投胎,不定還能撿著個好的下輩子。」
你這輩子挺好,上輩子也好,上十輩子都好,不然老娘我守這里小半年呢——鬼修煙奴想——但你沒有下輩子了。
婁員外說話功夫又往黃泉路口走了幾步。
「哎慢,」煙奴喊住婁員外,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婁員外,我竟是死了嗎?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先帶我回一趟家,讓我看爹娘最後一眼,我再隨你上黃泉?」
「記不著家在哪兒了?莫不是傷了頭?」
煙奴做出撫摸頭部的動作,似乎真的疼。
「誒,你自個兒家都記不得了,咋知道我是婁員外?」
煙奴動作一僵。
「奧,聽過我老人家很多次吧。」
煙奴虛弱的笑,老東西趕緊過來。
婁員外抬起一只腳,就要往回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