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早已備好,裴元灝慢慢的朝下面走去,裴元豐原本應該跟在他身邊的,這個時候卻站在船甲板上不動,低頭看著下面,臉上滿是凝霜一般的沉重。
我輕輕道:「王爺,你是在擔心勝京的人嗎?」
他說道:「聽說,你們之前來,曾經幾次遇刺。」
我笑了笑:「這次應該不會。」
「為什么?」
「如果這一次從勝京南下的真的是太——是南宮小姐的話,南方的刺客應該不會輕易的啟動。」
裴元豐低頭看了我一眼,臉色微微有些沉重的:「青嬰,你——」
「放心。」我笑著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我跟那些人接觸過,如果他們真的要動手,運河就不會這么太平,所以到現在還沒動手,應該是有人壓制著。」
「……」
「我想南宮小姐這一次入關,應該還沒那么快談妥,所以皇上還有機會。」
裴元豐看著我的笑容,一時間似乎無法確定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模模糊糊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這個時候鑾駕已經快要上碼頭了,他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便轉身匆匆的走了過去。
我還站在甲板上,看著下面的情景,揚州的官員們跪迎聖駕之後,禮樂齊鳴,氣勢十分驚人,不過船上還有許多善後的事,我便是跟著這些人延後下船的時間,等真正走上碼頭,已經過了午時了。
大概是因為在船上呆了太久,踏上陸地的時候,人反倒有些發暈,水秀急忙扶著我。
這時,前面來了一頂轎子,說是王爺下令接我去州府的。
我心里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想到,他還那么心細。
出了宮,我的戴罪之身和斑斑劣跡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況且也是真的身子弱,便坐上轎子,一路聽著外面的喧鬧之聲前行。
碼頭是在揚州的東邊,轎子也是從東郊往城里走,水秀第一次出宮南下,看一切都很新奇,不時的趴在窗口指著外面的東西跟我興奮的說著,連捏面人兒的都能讓她看直了眼睛,要不是跟著轎子,只怕她就走不動路了。
我先還笑著,可走著走著,周圍的景色變得熟悉起來。
這里是——
一眼看到前面那寬大的六扇店鋪大門,還有兩邊的守財獸,我的心立刻突突的跳了起來。
回生葯鋪!
可是,轎子走近了,我卻大吃了一驚,這間葯鋪竟然大門緊閉,甚至連門上的牌匾都被摘了,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息,過往的人似乎也忘記了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連瞧都沒有往里面瞧一眼。
回生葯鋪竟然關門了?連牌匾都摘下來了,難道是——
我一時間也有些亂,不知道在我們離開後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黃天霸,還有慕華他們……
轎子沒有因為我的驚愕而停下,不一會兒便離開了這里,很快到了州府。
風景依舊,熱鬧依舊,但排場卻不可同日而語,整個州府煥然一新,連門口的台階都換做了漢白玉,雕欄玉砌,亭台樓閣越發的精致華美,進入州府,倒像走進了一幅畫一樣。
我的身份雖然是宮女,但和宮女卻還有不同,州府里的一些老人早就認出了我,看我又是王爺派轎子接來的,雖然不清楚我的身份,卻也不敢怠慢,安排了南廂的房間,也讓水秀跟著我住在隔壁,方便照顧。
等一切收拾好,已近黃昏。
州府內之前還喧鬧一片,暮色沉下來的時候,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可我的心里卻安靜不下來,回生葯鋪的那驚鴻一瞥讓我的心一直在抽搐——我和裴元灝都很清楚,哪里是刺客,或者說反賊的一個據點,也是我們唯一可以和他們接觸的地方,可現在回生葯鋪竟然關門了,什么時候關的?當初我們離開揚州,他是否派人繼續追查這里,又有什么樣的結果?
他們關門,是因為南宮離珠的南下,還是因為裴元灝的南下?
「姑娘,」水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維,回頭一看,她有些怨懟的走過來:「你又在想什么呀?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你看你,一頭的冷汗。」
說著,拿手帕輕輕給我擦拭,嘴里還嘮叨著:「身子本來就弱,你還不好好將息么?」
我勉強笑了一下,中午本來就只胡亂的吃了些東西,這個時候也有點餓了,剛要叫她拿點吃的來,就看到一個侍女走到門口,客客氣氣的道:「岳青嬰姑娘。」
我回頭看著她:「有事么?」
「傳你過去。」
傳我過去?我微微蹙眉:「誰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