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晴也明白了過來,她看著我,而我已經低下了頭。
她沉默了一下,便說道:「玉公公,剛剛麗妃說的那些話,也是本宮要說的,岳大人這些日子照顧大皇子,可是盡心盡力,現在雖然身有嫌疑,但本宮還是相信她的清白,可不要委屈了她,傷了人心,也涼了本宮的心。」
玉公公一聽,急忙俯身道:「奴婢知道。」
說完,常晴又看了我一眼,終於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我站在那個岔路口,只覺得穿堂風吹得人全身的血都要凍僵了一樣,玉公公已經朝另一頭一揮手:「岳大人,請吧。」
「……」
我想要問他們要帶我去哪里,但這個時候再要問什么都是多余,只能跟著他們往另一頭走去。
越走,路越熟。
當他們走到一處大門前停下的時候,我抬頭看向那門上的匾額,心里也是一沉。
芳草堂。
曾經,許幼菱的居所,也是我曾經的居所。
沒想到,竟是用這個地方來軟禁我。
我沉默了一下,看著他們推開大門,還是乖乖的走了進去,這里打掃得倒是干凈,玉公公領著我一直走到了當初我的那個屋子門口,才說道:「岳大人,這三天時間,就先委屈你了。」
我淡淡一笑:「玉公公言重了。」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知道他一定有許多的問題想要問,關於那個名牌,那條人命,在許多人心里不啻晴天霹靂,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真相,但像他這樣的老人,自然也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終究,沒有問出口,只是一揮手,身後走過來一個小宮女和一個小太監。
我倒是有些驚訝,他說道:「這三天,就由他們來服侍岳大人。」說完,回頭對著他們倆道:「你們可要仔細,岳大人有半點委屈,莫說皇後娘娘和麗妃娘娘,就是咱家,也輕饒不了你們!」
「是,玉公公。」
「奴婢知道了。」
我站在那里沒說話,玉公公已經朝我一揖:「岳大人,有什么事就傳人來說一聲,奴婢告退了。」
「勞煩了。」
我輕輕的一頷首,他便退了出去。
那個小宮女和小太監,兩個人有些不知所措,對我倒是十二分的客氣,我心里也不由的有些好笑——像我這樣身上有案子,又被貴妃針對,遭到軟禁的人,還有這樣的待遇,倒真是少見。
不過,——顏輕盈,顏輕盈……
回想起他看到那個名牌,一字一字念出那個名字時深邃的眼睛,我似乎也能明白什么,這樣一想,人像是可以松一口氣,但卻覺得更累了,連那個小宮女都看了出來,上前來小心的扶著我:「岳大人,您不舒服嗎?」
我低頭看了她一眼,倒是個年輕又干凈的孩子,也許剛進宮不久,還懵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勉強笑了一下:「沒什么,我想休息。」
「哦?那奴婢扶大人過去休息。」
「嗯。」
我點點頭,由她扶著我走到床邊坐下,她還要幫我整理床鋪,我只輕輕的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很乖的便退了出去,門也關了起來。
屋子里,便就剩下我一個。
我躺在床頭,看著這屋子里熟悉,卻又陌生的環境,空氣中還有冰冷的味道,讓我想起曾經在這里度過的那段歲月。不知道為什么,我兜兜轉轉了半輩子,以為可以躲過的,沒能躲過;以為可以避免的,沒能避免,到現在兩手沾滿了血,肩上背滿了孽,卻原來,只是讓自己,過得更難了……
嘴角還掛著懨懨的笑意,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任倦意如潮水一般襲來,一個浪頭,將我卷了進去。
像是陷入了一個天羅地網,不管怎么掙扎都無力逃避,連呼救都沒有辦法,我只覺得每一次呼吸都被人扼制,身體和心一樣,累得無法再動,只能在呼吸最難的時候,才嗚咽一聲,而那嗚咽,也是無力的。
可是,黑暗還是籠罩在周圍,不管我怎么掙扎,都無法逃脫。
好像,好像當年……
「唔……不要……放開……」
我皺著眉頭,下意識的掙扎,卻覺得四肢都無法動彈,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將我禁錮住,我越來越難受,呼吸也越來越難。
就在這樣窒息的感覺里,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男人,坐在床邊,正低頭看著我,而他的一只手,正扼住我的脖子。
這一刻,我的心跳都快要停住了一樣。
天,已經黑了。
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寒寒的透過窗紙照了進來,在我的眼前勾勒出了他高大的身影,而那只手扼在我的頸項上,雖然沒有用力,但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掌心炙熱的溫度,讓我的肌膚也微微的發顫。
是……裴元灝。
他來,我不算太意外,但這樣出現卻實在有些意外,我倒吸了口冷氣,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想要擺脫他的手掌。
但下一刻,他的指尖一用力,我立刻感覺到一陣窒息,頓時連動也不敢動了。
兩個人,就這樣在靜默的夜里,他坐在床邊扼住我的脖子,而我也就這樣躺在床上看著他,像是一種沉默的對峙,我的呼吸終於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然後,就聽見他沙啞得有些異樣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顏——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