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第619章 誘虎 太後之死(2 / 2)

我慌亂的回過頭去,只見她的眼睛也掙得發紅,死死的盯著太後那邊:「我想太後,已經有了決定了。」

「……什么?」

我愕然,轉過頭去,被鋒利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好像只要輕輕的一動,她的頭顱就會被割下來,可太後仍舊一片安然,甚至比往常跪在蒲團前念誦佛號更加平靜,倒是裴元灝,他磨了磨牙,冷笑道:「申恭矣,你別忘了,朕現在已經醒過來了,你以為你那一套退位詔書,還有什么用?」

申恭矣聽了,挑了挑眉毛:「哦……沒錯。」

「……」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一份退位詔書自然無用。」

「……」

「不過,太上皇醒了,你這個人,也就沒用了。」

裴元灝臉色一沉:「你說什么?!」

申恭矣冷笑著,看了看周圍那些驚慌不已的朝臣,突然大聲道:「老夫今天這么做,不是要以下犯上,更不是欺凌君主,而是不能讓天朝社稷,落入一個來歷不明,非皇族血脈的人手里!」

「什么?!」

「你說什么?!」

周圍的人一聽這話,全都大驚失色,有些人已經失聲道:「非皇族血脈?」

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都轉頭看向了裴元灝。

這時,他的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只覺得之前所有的不安和驚恐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周圍的人都是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連常晴,一直抓著我的手也在這一刻不自覺的松開,愕然的睜大眼睛,喃喃道:「什么……非皇族血脈?他,他是什么意思?」

申恭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陰冷的笑意,他慢慢的走到了太後的面前,悠哉悠哉的道:「太後,老夫這話,沒說錯吧?」

「……」

「還是,你想讓老夫說得更清楚些?」

「……!」

太後原本低眉垂眸,像是一尊靜默的菩薩,這個時候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那雙青灰色的眼瞳猛地爆出了一縷精光,看向申恭矣,他一時像是也被嚇住了,後退了兩步。

停頓了一下之後,申恭矣才又笑了一聲,但那笑容多少顯得有些不定了起來,道:「太後,這樣固執又是何必?」

「……」

「為人父母,哪有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

「……」

「你這樣幫他,你可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如何——」

話沒說完,太後突然道:「夠了!」

申恭矣一怔,也愣愣的住了口。

一時間,整個拒馬河谷都像是被這兩個字震住,原本亂哄哄的局面這個時候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敢再開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睜大眼睛看著這位從來與世隔絕,仿佛身在檻外的老太後。

她陰沉著臉,伸出手一撥,原本架在她脖子上的刀被硬生生的揮開了,那幾個士兵也嚇了一跳,急忙要上來動手,卻被申恭矣使了個眼色,都擋住了。

太後站在那里,慢慢的抬起頭來,看向了裴元灝。

裴元灝這個時候像是也有些不定,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里不斷的閃爍著,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卻是太後,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過去。

這一回,連申恭矣都沒有再阻攔,所有人都看著她慢慢的,慢慢的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裴元灝的面前。

周圍,靜得讓人心慌。

我用力的握著拳頭,按捺著自己沖上去的沖動,只見這對母子就這么靜靜的相對著,仿佛這一刻,周圍的刀劍環飼都已不復存在。我不知道裴元灝深黑的眼睛里是不是映出了太後蒼白的臉龐,也不知道太後黯然的眼瞳中,還有沒有這個皇帝的影子,只是這一刻,像是時間也停住了,所有的一切,都停駐了。

突然,太後伸出手,猛地朝著裴元灝的臉上一揮。

「啪!」

一聲脆響,明明聲音並不大,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開。

我們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太後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太後打了他這一耳光,咬著牙,恨恨道:「逆子!」

這一耳光,打得十足,我甚至能看到裴元灝的臉上立刻腫起來五道指印,臉都被打得偏到了一邊。

堂堂中原至高無上的帝王,九五至尊,竟然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這簡直讓人不敢置信,但也許,只有我和他們能夠明白,這一耳光,是太後多心痛的選擇。

「逆子」,只這兩字,就已經把一切,都定了。

裴元灝咬著牙,一低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太後的面前。

「太後!」

太後沒有看他,只是慢慢的抬起頭,在她的眼前,是拒馬河谷的谷口,仿佛上天開了一條通往遠方的道路,陽光和清風從那里透了進來,而那條谷口的遠方,就是草原!

是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讓太後,想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的人,所在的地方。

不知為什么,看到這一幕,我只覺得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和痛楚,瘋狂的涌動著,幾乎讓人忍不住失聲痛哭一般,可太後卻沒有哭,反倒是愈發的平靜,平靜得好像連靈魂都快要失去了。

她的眼睛,透出了一種異樣的光彩。

……

不對。

我看到這一幕,突然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的就要往那邊走去,而申恭矣的臉上,還帶著剛剛看了一處好戲的戲謔冷笑,走上前來:「太後,其實您的孩子——」話沒說完,他一下子呆住了。

太後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臉上甚至沒有更多的溫度,更多的表情,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肌膚上,閃爍著一種透明的,近乎神聖的光芒。

唯一刺目的,是她嘴角慢慢流出的,一縷殷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