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那一股一直壓抑著的酸楚,也在這個時候猛地涌了上來,頓時掙得眼睛都紅了。我哽咽了半晌,苦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他,不在我身邊。」
瑜兒這一回簡直像是聽天方夜譚一般的,不敢置信的道:「你居然真的嫁了個漁夫啊。」
是了,當年臨出宮的前夜,我和她玩笑時,曾經戲言我將來要嫁一個漁夫,因為我喜歡吃魚(瑜)兒。
沒想到,一語成箴!
。
我和瑜兒過去在宮里感情就很好,這一回久別重逢,雖然大家都經歷了許多了,感情卻沒變。
只是,還是有些變化。
我們談了好一會兒,我看得出來,再重逢她很高興,也很關心我,問了我很多事,可每一次我問及她現在怎么樣,她都支吾了過去。
兩次之後,我就注意到了她眼中躲閃的目光。
若是別人,可能我會提防,但瑜兒——我不願意去提防一個相好多年的姐妹,況且她對我的關心不是假的,只是那蹩腳的躲閃和敷衍,不像是過去的她所會做的。
等到了該用膳的時候,她微笑著拍拍我的手:「我走了。」
我一愣:「你要走?」
「當然,我這次來,就是來看看,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輕輕道:「瑜兒,你真的……」
她朝著我又是一笑,那笑容,還是敷衍的。
我想了想,便道:「也罷。現在我剛剛解毒,也沒辦法和你好好聚。等今後,咱們兩姐妹再好好的長談。」
她聽了,立刻道:「還在這里嗎?」
我抬眼看著她,見她又有些躲閃的:「呃,來這里一趟,還真不容易。」
我對著她笑了笑。
。
瑜兒停留了一會兒,便出門告辭離開了,我聽到有侍從去送她,不一會兒,裴元修推門進來了。
因為臉上蒙了一層白紗,所以我遠看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但也是因為這層紗,我模糊的覺得他似乎一直在笑著,笑得比任何一種夢境都更溫柔。
走到床邊,低頭道:「說了這么久,是不是累了?」
我點了點頭。
「那你要不要休息。」
我搖了搖頭:「平兒,他好一點了嗎?」
這兩天只顧著我解毒的事,也沒辦法照料到這個孩子,經歷了這么大變故之後,他將來到底何去何從,我這兩天徘徊在生死邊緣,無法顧忌,可現在,卻無法不去想。
裴元修聽了,像是微蹙眉頭:「你為什么總是——」
我平靜的看著他。
只是一刻的對視,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不想再問了,只是輕輕笑道:「你啊!」
不一會兒,他便把平兒找來了。
有些意外,又或許不是意外,這個孩子沒有再哭,只是眼睛通紅,似乎熬了很久都沒睡過,整個人身上有一種沉沉的氣息,話不多,也沒有了笑容。
看到我,他只是說:「青姨,你身體好了吧?」
「嗯。」我點點頭,盡力的靠著床沿坐,想把他抱進懷里,但他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我再伸手去抓他,似乎抓到的就不是個男孩子,而是個男人了。
於是,我沒有抱他,只是說:「顧平,你站起來了,你比青姨想得更勇敢。」
他蒼白的小臉微微有些動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青姨並不想控制你今後的生活,但青姨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想了想,道:「我想去金陵當兵。」
「當兵?」
我驚了一下,忙道:「為什么?」
裴元修在旁道:「是我給他安排的。」
我轉頭看著他,裴元修說道:「他年紀不大,留在揚州,你也不會放心的;他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做一點事,所以我讓他入營,有飯吃,有地方住,將來如果做得好,他會過得更好。」
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在合適不過了。
他甚至已經想到,去了南邊,我能見到顧平。
這種天衣無縫的周到,實在讓我也沒有什么可說的,我想了想,轉頭對顧平道:「你呢?你也願意嗎?」
顧平點點頭:「我是個男子漢。」
「嗯。」
「我會自己養活自己。」
兩個男人都這么說了,我也沒什么話好說,便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裴元修見我點頭了,嘴角又勾著笑了,然後說道:「好了,現在什么事都已經妥當了,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