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王點了點頭。
我沒有再去問他,他留在西川的那幾年,跟著我娘修行的那幾年,他改變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從今天看到這樣一個鐵面王,看到這些年來歲月在他的臉上烙下的印記,和他眼中沉淀的那些滄桑,我似乎就已經完全可以明白了。
母親的那句話,已經讓他改變了太多。
想到這里,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緊接著,我的心緒也慢慢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其實從一開始,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直沒有問出口,一來,是我自己還沒有完全想好,一旦佛郎機火炮真的出世了,我要如何控制整件事的發展;二來,也許真的是「近鄉情怯」,費我猜疑了那么久的一個謎團,解開它的人就在面前,我反而有些開不了口。
但終究,還是要問的。
我輕輕的問道:「鐵面王伯伯,既然當初是我娘托付你的,那那批佛郎機火炮是在你的手上了?」
他沒有說話,只平靜的看著我,目光中,仿佛滲出了一絲寒意。
我堅持的問道:「它們,在哪里?」
我的話說完了,鐵面王卻還是沒有回答,而是又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說道:「你說你出海是為了找你的女兒?」
「是,但我在出了海之後才知道這中間有一點誤會。我的女兒還在陸上。」
「總之,你不是為了佛郎機火炮而來的?」
「……」我看了他一眼,搖頭。
鐵面王道:「那么,跟你一起的那兩個人呢?」
我一愣,劉輕寒和韓子桐?
他們兩出海,當然都是沖著佛郎機火炮來的,畢竟,韓子桐做任何事都是為了裴元修,而劉輕寒本身就是朝廷的臣子。
我把這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鐵面王,然後說道:「他們都是為了佛郎機火炮出海的,但他們各自有什么目的,就不為我所知了。」
鐵面王面色冷硬,帶著一股悍然的肅殺氣,之前所有沉浸在回憶中所出現的溫柔,都在這一刻殆盡。我想,和他襲擊顏輕涵的船一樣,他雖然修行了那么久,懂得菩薩低眉的慈悲,但他同樣有著怒目金剛的雷霆手段,若他知道有人打佛郎機火炮的主意,他的做法也一樣不會變。
這樣一想,不由的有些戰栗。
下意識的說道:「他們都不是壞人。」
鐵面王看了我一眼,只冷冷的轉過頭去。
我心里越發的不安了起來,雖然我想他不會不問緣由就真的要對他們兩動手,但畢竟兩個人現在都在他的船上,甚至,我也在他的船上,到底事情要如何發展,根本不在我的控制之內。
我想了想,決定先把這件事延後。我輕輕說道:「鐵面王伯伯,我還有一些事想要跟您說一下。」
「什么事?」
「關於,太後。」
「太後?」他微微蹙了下眉頭,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立刻,他眼中閃過了一道光:「烏尤爾?」
「對,您的妹妹,她是太上皇的皇貴妃,新皇登基之後,她被尊為太後,現在——」
我的話沒有說完。
卻是因為我說不下去了。
我只顧著想要告訴他,他的那個親人的情況,卻也忘記了,他早已年過半百,突然之間就要接受自己妹妹已經過世,並且是在那種情況下,為了保護並非自己親生兒子的皇帝而自盡,這對於他來說,無疑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鐵面王立刻問道:「她現在如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的話也停在了嘴邊,回頭一看,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絲焦慮的神色:「大哥,出事了。」
鐵面王立刻皺緊了眉頭:「出什么事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謹慎的沒有立刻開口。
鐵面王也看了我一眼,但並沒有任何猶豫,很快便說道:「你先回去。」
「……」
「我會再來找你。」
「……」
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朝著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走出艙門的時候,只見那個中年人立刻走進了房間,低聲道:「大哥,天權那邊……」
他一邊說,一邊反手關上了門,後面的話,就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我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我知道海盜自然有海盜的事,但現在我們都在他們的船上,若他們出了什么事,我們必然脫不開干系。
更何況,佛郎機火炮的事,鐵面王還沒有告訴我,甚至沒有完全的信任我。
我不由的眉頭深鎖,正要往回走,可剛走出兩步,卻停了下來。
這船上的走廊千回百轉,之前薛慕華帶著我走過來的時候就像是在走迷宮一樣,現在沒有人帶領,要我走回之前的房間,未免有些強我所難了。
可是,等了半天,卻沒有一個路過的,可以帶路的人。
甚至連身後,鐵面王房間里,他們也一直沒有出來。
我枯站了一會兒,終究沒有辦法,只能閉上眼睛,稍微回憶了一下之前走過的那些路,然後抬起頭來,朝前走去。
船上的走廊雖然狀貌大多一樣,但我還是記得幾個地方,就這么依循著找了回去,似乎也快要找回到我之前所在的那個船艙了,走到門口,輕輕的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