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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從東面登島的人，能夠使用佛朗機火炮進攻呢？」
這句話說完，原本安靜的大廳，更是陷入了一種毫無聲息，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個人開口，甚至沒有一個人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響起，在這樣空曠的大廳中，顯得那么空洞——
「佛郎機……火炮？」
鐵面王轉過頭來看著我，眼中精光閃爍。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剛剛那個說話的聲音是我的，我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又重復了一句：「佛郎機火炮？」
「如何？」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又巡梭了所有人一眼，說道：「你們，難道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出海的嗎？」
「……」
這一回，沒有人說話，但每一個人似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也許，都和我一樣，近鄉情怯，追尋了那么久的東西，真正快要找到了，只剩一層薄紗遮掩的時候，反倒不敢相信，甚至也不敢伸手去解開那一層蒙蔽著的薄紗了。當鐵面王主動說出佛郎機火炮，甚至說要使用佛郎機火炮的時候，反倒沒有一個人接這個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韓子桐才率先開了口，說話也是遲疑不定的：「用佛郎機火炮進攻？怎么進攻？」
鐵面王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們上島去，找到佛郎機火炮，然後從東面山上開始進攻，我們從西邊的進攻，東西夾擊，他們首尾不能顧，一定會一敗塗地。」
大家又安靜了下來。
但這一次，大家都沒有安靜太久，蕭玉聲已經輕輕的問道：「佛朗機火炮在島上？」
「不錯。」
「真的在島上？」
「……」
鐵面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這些若有所思的人，卻沒有回答。
也不必回答了。
半晌，所有人似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追尋了那么久的東西，甚至——我和劉輕寒，雖然他自己已經不記得了，是從在京城的渡來館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並且開始留意起這批武器，到現在，經歷了那么多事，又有那么多勢力派出了那么多船隊，那么多人，終於在今天，要真相大白了！
佛郎機火炮，的確是在天權島上！
我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深深的看著鐵面王，之前在腦海里翻涌的各種各樣的問題，許許多多的疑惑，這一切卻奇怪的混亂了起來，一個都理不清，也一個都問不出來。
只有蕭玉聲，還仔細的問道：「請問前輩，佛郎機火炮藏在何處？」
「山上。」
「山上？」
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頓時眼中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
僅從我們剛剛離天權島那么遠的位置來看，那座島的面積就已經不算小了，而且那座山幾乎占了整座島的十之八九，佛郎機火炮藏在那樣的深山老林里，要怎么找？
而且——
「前輩就不擔心，已經被海蛇幫的人找到了嗎？」
「不可能。」鐵面王冷冷的說道：「他們找不到。」
「……」
大家轉頭看著他，沒有說話，但眼中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何以如此有信心？
甚至之前，我的這個擔心，也是被他斬釘截鐵的否定過來的。
對上我們憂慮不已的眼神，他卻沒說話，而是從旁邊那個水手在放在桌上的畫卷的堆里又抽出了一卷，展開一看，是更為精細的天權島的地圖。
上面將山上的每一處崖壁，每一道溝壑，幾乎都勾畫得清清楚楚，讓人一目了然了。
他指著東邊山上一處凸起的山崖，說道：「這里，看見了嗎？」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了過去。
那個山崖是東邊海岸最外圍的，看上去像是一頭巨大的頭狼，正站在山巔朝著天空仰面長嗷，周圍都是陡峭的崖壁，下面是萬丈深海，海面上似乎密布著無數向上凸起的礁石，好像一群狼藏匿在淺海中，仰望著對天長嗷的頭狼，等待著獵物跌落下來將它撕得粉碎，看來十分可怖。
鐵面王說道：「從這里上山。」
別人都皺起了眉頭，蕭玉聲卻毫無懼色，只平靜的說道：「然後呢？」
鐵面王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立刻回答，只說道：「記住了？」
「嗯。」
話音剛落，他突然一揚手，撕裂了那張地圖。
大家都驚了一下，眼看著那張地圖在他手中碎裂，都驚得說不出話來，而我一低頭，立刻看到那張地圖被撕裂的下面，又露出了一些東西來！
仔細一看，那地圖的下面，竟然還有一張隱圖！
我們看得目瞪口呆，而鐵面王伸手抽出那張軟軟的，好像畫在一個什么軟絹上的地圖，然後一揮手，將那張已經撕裂了的地圖拂到了地上。
他沒有把那張圖鋪開，只是捏在手里，我勉強看清，那是一張更為精細的，山區的地形圖，上面還標注了一些符號，似乎是在指引什么路。
鐵面王說道：「東西就藏在山上，這張地圖把路線畫得很清楚，但我要知道的是，誰去。」
……
大廳里立刻安靜了下來。
而立刻，蕭玉聲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便響起了：「這件事，於公於私，在下都義不容辭。」
鐵面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的話倒也沒錯。於公，他和鐵面王結成短暫的聯盟，就是要拿下天權島，既然鐵面王是要從西面攻打，那么去東面登島行程夾擊之勢的，自然也只有他了；於私，論起武功修為，他應該是這里的人中最高的，要登上那樣陡峭險峻的懸崖，尋找佛朗機火炮，跟鐵面王東西夾擊，他的確是「義不容辭」。
鐵面王的目光又落到了大廳里其他幾個人的身上。
韓子桐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只怕去的話，也登不上那座山。」
「……」
薛慕華想了一會兒，也說道：「我也是。」
她們兩這樣說著，臉上卻也都露出了淡淡的，惋惜的神情。
其實，不管能不能去，有沒有能力去，走到這一步，我想每一個人都還是有這樣一個願望，就是真的去看一眼那佛朗機火炮。
但是，也的確不是事事都能盡如人意的。
想到這里，我微蹙著眉頭，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劉輕寒。
他出神的望著鐵面王手中的地圖，這個時候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也轉過頭來看向了我。
兩個人的目光相交，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一見他這樣，我立刻皺緊了眉頭。
然後，他對著我微微頷首。
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呼吸都沒有改變一下，可他已經把他要告訴我的全都說完了，當我正要上前一步對他說什么都時候，他已經轉過頭去，對鐵面王道：「我也去。」
「……！」
我的話一下子梗在了喉嚨口。
韓子桐也驚了一下，詫異的看著他：「你也要去？」
他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要說義不容辭，在下也當略盡綿薄之力。」
薛慕華說道：「你的身體——」
「慕華小姐不用擔心，已無大礙。」
他簡簡單單的話語，倒是把所有人的話都堵了回去，韓子桐和薛慕華看著他，終究也沒能再說什么，而鐵面王似乎毫不意外的等到了他的這個答案，只是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看著劉輕寒臉上那泛著寒光的面具，沒有再說話了。
鐵面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那就這么定了。」
「……」
說著，他拿著地圖的那只手伸了出來，遞到了劉輕寒的面前。
劉輕寒微微有些愕然的抬頭看著他。
「地圖就交給你了。」
「……」
蕭玉聲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只有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沒說話。
鐵面王又轉頭對蕭玉聲說道：「我知道要從東面上島是很難，但你，和你船上的那些人，把船繞到天權島的東面，趁著今晚漲潮的時候可以更容易登岸。」
「……」
「上了島之後，該怎么做，你們就見機行事了吧。」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鐵面王最後說道：「不管你們成功與否，天明之後如果我們沒有看到東面出現炮火，都會離開。」
蕭玉聲微笑著點頭：「好。」
說完，他又轉頭看了劉輕寒一眼，後者卻只是默默的握著手里那張軟綿綿的地圖，低著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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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已定，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天黑。
而蕭玉聲他們，就已經准備啟航，繞路到天權島的東面。
大家紛紛下去准備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出了船艙走上甲板，海風一吹，讓我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轉頭，看著面色格外清冷的劉輕寒。
他也看向了我。
「你——」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都頓了一下，他立刻說道：「你先說。」
我卻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輕輕說道：「你真的要去？」
他點點頭。
我的眉心頓時擰成了一個疙瘩。
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有多少危險，又或者可能面臨多大的艱難，走到這一步任何一個人都不用再去解釋，他做出這個決定，原因我也再清楚不過。
所以，要阻攔的話，我說不出口。
也是因為這樣，越發覺得心里很亂，很矛盾。
倒是他，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說道：「夫人還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我抬起頭來，才看到蕭玉聲已經讓人准備好了，劉輕寒應該馬上去他們的船，然後一起繞道到天權島的東面去。
不知為什么，越是這樣，我的心思越是一片混亂，好像一團亂麻被人揉來揉去，越發的百轉千繞，找不到一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