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是誰傷了你?」
「我……」
「快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
「……」
「那個人,我不認識。」
他慌亂的看著她,眼中滿是無措和絕望,尤其當他看到她胸口的傷時,仿佛抱著她整個人都沉入了冰冷的江水中,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傷口第二眼,只能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睛,用力的說道:「元珍,你看著我,聽我說話!」
「……」
「你不要怕,他們去叫大夫了,你皇兄帶了太醫過來,他們會治好你的,不要怕,元珍,不要怕!」
「我不怕……」
「不要怕!」
「我不怕……」
他像是失去了理智,只能這樣緊緊的抱著她,重復著無謂的話——其實,也許在看到她倒在地上的第一眼,看到胸口的那把刀,他就已經明白,她已經就不回來了,但這個時候,卻還在不停的說著,不知是在騙她,還是在騙自己。
裴元珍就這么倒在他的懷里,染血的手捧著他的臉:「我真的不怕……我只是有點,有點冷。」
他一聽,立刻更緊的抱住了她。
鮮血,慢慢的從她的身上,染到了他的身上,兩個人,就這樣坐在了血泊當中。
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滴落,落到了她的臉上,混合在她臉上那斑駁的血跡里,不知是他懷抱的溫度,還是這一滴淚帶來的溫度,當他問她還冷不冷的時候,她蒼白的臉上竟然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紅,笑著:「不冷了。」
更多的淚,從他的眼中落下。
然後,她艱難的說:「我不冷了,可是我害怕……」
他問:「你怕什么?」
「我怕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而你,你也不會再記得我了。」
「不會。」
「會的。」
「不會。」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用已經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可是,你的身邊有她呀。」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低頭看著這個固執的女子,她的目光,始終擭住他,如同第一天見面時就看著他不放一樣,在生命的盡頭,她依舊用盡所有的力氣,哪怕只能將他烙印在自己的視線里。
她說:「你的身邊有她,她……她的心里有你。」
他仰著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仿佛要將所有的淚都咽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再低頭看著她,眼睛幾乎充血赤紅,然後說:「我的身邊是你……」
「……」
「我抱著的,也是你啊。」
這時,她已經開始變得僵冷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好像這句話,給她的身體里注入了一點生機。
她望著她,目光突然變得清明了起來。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你告訴我,你——」
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已經沒有力氣將想要說的話說出口,他只能用力的抱緊她,讓她的唇貼近自己的耳朵,聽著她的每一句話。
那張嫣紅的唇,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他點頭:「好,你說。」
她的目光更點亮了幾分,喘息著,斷斷續續的道:「你說,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我最喜歡的人,是你,裴元珍!」
「你,是不是只喜歡我一個人?」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你,不愛別的人?」
「我沒有愛過別人。」
「也不愛顏輕盈。」
「也不愛……顏輕盈!」
「那你說,你只愛裴元珍。」
「我只愛裴元珍!」
「只愛裴元珍。」
「只愛裴元珍!」
……
他們兩,就這樣一句,一句,慢慢的說著,仿佛這一句話,一句諾言,可以說到天荒地老。
但是,他們沒有天荒地老。
甚至,連這短短的一刻,他們都已經無法再停留。
裴元珍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沉,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一點若有若無的氣息,當她終於連最後一點氣息都無法繼續的時候,劉輕寒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她已經完全蒼白的臉,和幾乎快要合攏的眼睛。
他慌了,亂了,用力的抱緊那已經僵冷的無法再動彈的身子,用力的喊著她的名字:「元珍!」
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她的眼睛突然變得那么清明,好像突然間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看到了另一些人和事,那讓她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近乎輝煌的光輝,她的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捧著他的臉,慢慢的湊近到他的耳邊——
「謝謝你,騙我啊……」
說完這句話,她臉上的光芒,眼中的光明,如同風中殘燭,忽的一下,熄滅了。
那雙染了血的手,也從他的臉上松開,無力的跌落在地上。
劉輕寒一下子僵住了。
他猝不及防的,感覺到了懷里的身子一沉;也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她閉上的眼睛;更是猝不及防的,聽到了那句話。
當他再低頭的時候,這個能夠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走了。
這一刻,他淚如泉涌。
他埋頭在她胸前,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嘶吼,那是一聲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悲鳴,仿佛靈魂的陣痛。
深深的,扎進了另一個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