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就剩下我和嬋娟。
我回頭,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笑。
外面的天色更黑了,只有遠處的天幕上透出了一點紅光,不知道是天光,還是大街上的花燈映出的光芒來,遠遠的,傳來了人的歡聲笑語。
我笑道:「怎么,嬋娟小姐沒有去看花燈嗎?」
她搖了搖頭。
她什么話都沒說,但這一低頭,卻讓我看出了一絲寂寥來。
我好想,問了什么不該問的問題,碰了什么不該碰的地方。
一時間,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直到趙雲成安頓了文虎他們一批人,又走過來的時候,看到我們兩個人還在這里,便對我說道:「輕盈,花燈會會開到很晚,而且是——是咱們府上出錢辦的,他這一出去,怕是短時間都不會回來。」
「哦。」
「你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我想了想,站起身來,說道:「我也出去看看吧。」
「啊?」
這一下,他們兩都愣了一下,看向我,我笑道:「這一路走過來,也實在有點辛苦,好不容易有美景看,我也想去湊湊熱鬧。」
趙雲成聽我這么一說,感覺到我的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便笑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麻煩了。」
「不是麻煩的問題,你來這里,萬一迷路了怎么辦。」
「哦,也好。」
我們三兩句話就說好了,他便帶著我要出門,可剛剛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趙雲成回頭看了嬋娟一眼,又咳嗽了一聲:「嬋娟姑娘,不一起去嗎?」
嬋娟站在大堂深處,旁邊撲閃的燭火映在她的臉上,有一種明滅不定的感覺,她微笑著搖了搖頭,那種寂寥的感覺,又一次在我的心底里升起。
她說:「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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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沒有想到,來了璧山,第一件事是去看花燈。
走出了大門,拐過那條街,立刻就迎來了眼前一片燈火輝煌,行人熙熙攘攘,兩邊的商鋪大開著,各種叫賣聲,打招呼的聲音,還有孩童玩鬧嬉戲的聲音如浪涌一般迎面撲來。
我忍不住嘆道:「嚯,好熱鬧。」
趙雲成走在我身邊,笑道:「的確,辦得不錯。」
「這,得花多少錢啊?」
「我可不知道,他的錢不是我在管。」
「那,是誰在管?」
「……嬋娟。」
不算意外的回答,我的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去,看著兩邊各式各樣華美的花燈,問道:「那個嬋娟姑娘,到底是個什么人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趙家二哥難得說話有些躊躇,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她是我們來之前就在這個別院的,一直在這個別院。剛開始,我以為她是之前那位顏公子的妻妾,不過——」
「當然不是。」
我問過顏輕涵,他自己也告訴我,他是持戒的,沒有婚娶。
趙雲成看了我一眼,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突然說道:「所有顏公子留下的人,他都沒有動。」
「嗯?」
我轉頭望著他,趙雲成說道:「他說,至少三年,他不會動顏公子的人,顏公子行事的制度。」
「……」
「所以,所有的這些人,都是之前留下的。」
「……」
「包括,嬋娟。」
三年不改其道——這倒像是劉輕寒在為顏輕涵守孝一般,雖然兩個人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到底是繼承了對方的家業,劉輕寒的這個做法,我也能明白。
我笑道:「他有他的道理。」
說到這里,就好像沒話可說了,我們兩在大街上沉默的走著,但這樣的沉默絲毫不顯得突兀,因為周圍實在太熱鬧了,接踵摩肩,走到最熱鬧的路段,只能靠他在前面給我開路,我才能順順當當的往前走。
再拐過一條街,就看到了護城河。
是江流分進城里的之流,水流不算太急,河道也不算太寬,但足夠承載一條河的河燈,晃晃悠悠,星星點點的流淌向遠方。
走了一會兒,我的腳踝有些酸了,便坐到了河邊的石墩上,讓趙雲成再去周圍看看,能不能找到劉輕寒,他答應著,也讓我一定不要走遠了,然後便往另一邊人多的地方走去。
我坐在石墩上,垂著膝蓋,看著周圍。
真的是好風景。
我看到一個小孩子,舉著一串糖葫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身後年輕的父母追著趕著去攆他,一家人的笑聲傳得很遠;一對情人,在路邊猜謎,不知道那個年輕的男子在那少女的耳邊說了什么,惹得對方一陣嬌笑,不停的用拳頭垂他的胸口;不遠處一個小小的渡口,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將一盞河燈慢慢的放到河里,不知道在祈禱些什么;還有一個老人,滿頭銀絲,拄著拐杖站在路邊,望著那些五顏六色的花燈,渾濁的眼睛里滿滿的映著流光,嘴角含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歡離合。
那,劉輕寒呢?
他在人群里的什么地方?他此刻的心情,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