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在燭光前抬起了頭。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樣的相對讓原本就非常安靜的內院顯得更加的寂靜了,甚至連身邊那一盞燭火撲騰的聲音都顯得那么的突兀刺耳。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越來越深沉,甚至已經要和外面晦暗的天色融為一體。
就在他低頭轉身,准備走出去的時候,我突然說道:「吉日是定在哪一天?」
他的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我微笑著慢慢合上書:「我想,你是沒有打算讓我去觀禮吧。」
他站在珠簾外,一動不動:「對。」
我低下頭,輕輕的笑了一下。
他反而又上前了一步:「難道,你想要去觀禮?」
我抬頭看著他:「可以嗎?」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你想要去?」
我又輕笑了一聲:「不可以嗎?」
「……」
「你的新娘子,她的嫁衣是我幫她選的,花色是我幫她挑的,連她的首飾都是我幫她配的,去看一眼,並不為過吧?」
這一回,他沒有說話,而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慢慢的說道:「當初,你的嫁衣,是我選的;花色,是我挑的;你的首飾,也是我為你配的。」
我的心微微的一顫。
似乎與人心相感應,面前的那盞燭火也驀地撲騰了一下。
我垂下眼,勉強笑道:「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說這個做什么?」
他看著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過層層的珠簾和帷幔,看穿我的身體一般,他又上前一步,幾乎已經走到了珠簾面前,能聽到那些珠簾的劈啪作響。
「你忘了嗎?」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小蓮的聲音——
「公子?」
這細小而謹慎的一聲,就像是一根扎,扎破了什么東西一般,他的氣息一下子變輕了,目光也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沉聲道:「什么事?」
「呃,夫人見公子許久都沒有出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特地讓奴婢進來問一聲。」
「……」
「若沒有什么事,奴婢就退下了。」
她雖然這么說,但眼看著門外的身影,並沒有要走的樣子,還是小心翼翼的抬頭望著裴元修。
他又看了我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門被關上了。
而我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涼涼的,伸手一抹,抹了一手冰冷的汗。
這個時候,南宮離珠才從她的房間里走出來,但並沒有過來,而是遠遠的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透著一點「果然如此」的冷意,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正如她所說,想要讓裴元修停留在此,她用再多的手段,不如我隨意的一句話。
只是我沒想到,韓若詩會那么沉不住氣。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讓小蓮進來催促,也可想而知,這些日子發生的這些事,已經讓她的忍耐到達極限了。
好戲,如同那一場意料中的盛大的婚禮一般,要上演了。
|
雖然裴元修沒有告訴我,到底吉日選定在哪一天,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聽到內院外面一片喧鬧聲,和平常的安靜的氣氛完全不同,走出去一看,就看到整個府里都變得熱火朝天起來,那些小廝和侍女們爬上爬下,腳不沾地的開始布置整個金陵府。
重新洗刷房頂,在屋檐下掛上火紅的燈籠,甚至連東廂那邊一些不常使用的房間也有人進去打掃了。
這樣一來,我心里也就明白了,應該和我之前預估的沒錯,吉日就是在三天之後。
時間剛剛好。
雖然還沒到大喜的日子,整個金陵府卻是已經熱鬧了起來,大家都忙上忙下,我雖然沒有再去那邊府里,但也大概知道洞房一定已經准備得很妥當了。
相對於外面的熱鬧,內院這邊,卻是越來越安靜了。
韓子桐的病已經好了很多,但她固執的不肯出門,每天都靠坐在床頭,蒼白的一張臉總讓人懷疑她的病還沒好。
幸好現在,也沒有多少人顧得上她。
唯一還能想得到她的,就是我,和南宮離珠。
這天中午,外面的人已經忙得天昏地暗,小廚房只按時送來了我的飯食,他們兩的好像都給耽擱了,於是我將自己豐盛的,足夠三個人吃的飯菜擺好,將她們兩都叫了出來。
當韓子桐和南宮離珠走到桌子的對面,抬頭望著對方的時候,兩個人都定在了那里似得。
這,還是這么久以來,他們兩第一次,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