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3.第1713章 裴元修,你收手吧!(2 / 2)

裴元修回頭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將我扶了起來,然後點頭。

韓若詩立刻對著身後的人一揮手。

這個時候,我聽見一陣沉重卻整齊的腳步聲從我們的身後傳來。

轉過頭去,就看到蒼茫的雨幕當中,兩隊士兵從碼頭上跑了過來,我不知道在我們的大船後面還跟了多少船,能運送這么多的人,而這些人全都鎧甲加身,但看起來並不像是之前經歷過大戰的,只是他們腰間的刀劍全都在雨中晃動著,散發出一陣濃濃的鐵器的味道。

如同血的味道。

這些人從背後跑過來,一直跑到了我們的身邊,但並沒有停留,還在繼續往前。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過來。

他們,就是要去屠城的士兵!

裴元修剛剛已經殺了揚州城最後的守城士兵,也就是揚州城最後的一點可以反抗的人,現在城內的,全都是被剛剛的慘象嚇破了膽的老弱婦孺,而這些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長著尖牙利齒的野獸!

我的身子在冰冷的雨水當中顫抖。

他感覺到了我的恐懼,正要對我說什么,但我突然一伸手推開了他。

裴元修配眉頭一皺:「輕盈!」

我什么話也沒說,轉身就往前疾步走了過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打在身上,又冷又痛,很快就讓我變得麻木了,我身上的衣衫浸透了雨水,沉重得幾乎讓我邁不開步子,但我還是拖著最沉重的負擔一步一步的走向揚州城,裴元修在身後大喊著:「輕盈!」

周圍的那些士兵一見我這樣跑過去,全都驚住了,立刻就要過來抓我,就聽見裴元修的聲音從雨幕中傳來:「不要傷到她!」

那些人頓時又猶豫了下來,而很快,他們就發現我並不是要逃跑。

甚至不是要跑去前面的揚州城,我只是走到了那些士兵隊伍的最前方,展開雙手攔住了他們。

在瓢潑大雨當中,我就像是一個最無力,也許下一刻就會被打倒在地的稻草人,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就算看不清,我也知道,充滿了不可思議和輕佻。

而他們也沒有再動手,都停了下來。

大雨還在傾盆而下,揚州城樓上那些鮮血混著雨水大片大片的往下落,在地上匯聚成了一條紅色的血河慢慢的沿著大路流淌下來,很快,就將我的衣角全都染紅了,而周圍那些人也仿佛站在一片血河當中。

裴元修慢慢的走上前來,他皺緊了眉頭:「輕盈,你這是干什么?」

我咬著牙,只展開雙手不說話。

他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阻止我嗎?」

「……」

「你應該明白,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

「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你想要阻止我,只會讓更多人倒下。」

他這些話,喚醒了這些日子我在船上最恐懼的回憶,每當我要抗拒他的時候,每當我要對他說「不」的時候,他就會用最溫和的態度,卻狠戾的手段讓我知道,我根本沒有余地拒絕他的任何話語,甚至行為。

但這一刻,我卻一動不動的站在他的面前,展開雙手阻攔他。

其實那些人,根本不會被我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一雙最無力的手臂所阻攔,只是裴元修站在我面前,讓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聲音在雨中也不停的顫抖著,輕輕的說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可我不能不阻止你。裴元修,今天你送他們上了黃泉路,可這條路不可能只有他們去走,你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鮮血,終有一天,這些血會把你也拖下地獄的!」

「……」

「裴元修,你收手吧!」

一時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謝烽站在他的身後,神情復雜的看著我。

韓若詩撐著傘站在一旁,這個時候她的目光幾乎比淋透了我衣裳的雨水更冷,突然冷笑了一聲,對我說道:「顏小姐,我知道夫君一向敬重你的為人,可你今天這樣做,未免有點——持寵而嬌了吧?難道你以為,夫君真的會因為你站在這條路上,就不在走下去嗎?」

「……」

「你可知道夫君要走的路是什么路?」

「……」

「那是王者之路,不是一個婦道人家可以插足,更不是一個婦道人家可以阻攔的。」

「……」

「如果你真的要阻攔,你倒是問問這些將士,看他們答應不答應。」

她這些話雖然是對我說的,但實際上是說給那些士兵聽的,很快,我就聽到周圍那些士兵不滿的聲音。

「一個女人,她想要干什么?」

「公子對她太客氣了!」

「她這是要阻了咱們發財的路啊!」

……

我遲疑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過來,這些士兵是去屠城的,但屠城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我讀過史書,很清楚跟隨重要的人物,或者說跟隨一些開國的將領,甚至開國皇帝的那些士兵每打一仗都能撈到非常大的好處,尤其是這樣占領了一座富饒的城市,幾乎所有的當權者都會放任士兵劫掠,而他們這一次是屠城,屠城之後這些士兵當然是要拿到好處的,一座空寂無人的城池,所有的財富都沒有了主人,他們當然會為之瘋狂!

立刻,群情變得激憤了起來。

甚至有幾個將領被攛掇著已經走到了裴元修的面前,附身拜道:「公子,這是大事,可不能讓一個女人阻了咱們的路啊!」

「是啊公子!」

「公子,機不可失。揚州城內局勢不明,萬一那些人真的生了反心,咱們再要拿下,可就難了。」

「公子,請公子當機立斷!」

裴元修皺著眉頭,大雨中的他也顯得有幾分狼狽,即使韓若詩用傘擋在他的頭上,也擋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同樣侵蝕著他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在所有人的聲音已經變得憤怒,甚至蠢蠢欲動的時候,他上前了一步:「輕盈——」

就在這時,他的話突然停下來,那原本沉穩的目光帶著詫異和驚恐看向了我。

他說道:「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