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立刻領命般的,又低頭開了一副葯方,很快,就有侍從來接過兩張葯方拿下去抓葯熬葯了。
而謝烽,在我的房間里站了一會兒,似乎也終於覺得沒有再停留下去的必要。
他輕輕的說了一句:「請顏小姐好好休息,在下告辭了。」便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似乎還在外面又交代了花竹幾句話,我豎著耳朵一聽,就聽見他低沉著嗓子說道:「今天不論如何,你都不能再掉以輕心,別的地方也不用你去巡邏查看,宋家的人自然會保護這個院子。你就搬一把椅子坐在這窗台前,不准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也盡力阻止顏小姐,不要讓她離開這個房間。」
花竹認真的道:「徒兒知道了。」
我挑了一下眉毛。
他防我倒是嚴,甚於防滄州城的「敵人」。
吃過晚飯之後,宋家這周圍就更加安靜了一些,我在吃飯之前就先喝了大夫開的安胎葯,而在天色快要變黑的時候,那幅凝神助眠的葯便送到了屋子里。
我正靠坐在窗邊的卧榻上借著燭光翻一本雜談,丫鬟把葯送進來,我頭也不抬的說道:「放到一邊,等涼一點了我再喝。你出去吧。」
「是。」
那丫鬟走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而我的眼角也看到,花竹就一直坐在外面,緊靠著窗台的地方。
謝烽之所以讓她坐在那里,大概也是想要封死我萬一耍花招,可以出去的一條路。
不過,我畢竟肚子里有個孩子,真沒有他所想的那么大膽,會想要去翻窗。
我趁著屋子里沒人,便將一旁小幾上擺著的那只香爐拿過來,揭開蓋子,里面的一團輕煙就晃晃悠悠的沖了上來,我拿過那只裝葯的小碗,輕輕的滴了幾滴湯葯進去。
立刻,香爐里散發的梅花香中,增添了一分不易察覺的葯香。
然後,將香爐放回到窗台上,然後用手中的書輕輕的在香爐上閃了一下。
書頁發出嘩啦一聲,就像剛剛我翻書的聲音一樣。
而香爐上冒出來的煙霧,隨著書頁的扇動,慢慢的飄向了窗戶,從縫隙里靜靜的透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再滴幾滴進去,又扇幾下。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來。
我一邊勻速的扇動著手里的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花竹聊天——
「花竹啊,你這么久不見雲山,想她嗎?」
「呃,還是很想她。」
「她要是跟來就好了,是嗎?」
「不過她奉命留在金陵保護韓二小姐,是師傅交代過的。」
「你們師傅,倒是心細。」
「是的……」
「其實她留在金陵倒是比咱們好,金陵的冬天多溫暖啊,風都是柔的,吹在臉上,又麻又癢……」
雖然沒有喝那葯,但我的精神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不太好了起來,眼皮一陣似一陣的沉重,只能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清醒,但嘴上卻一直不停,跟花竹閑聊著,不讓她有絲毫休息的時間。
很快,就過了戌時。
夜,越發的靜了,這種氣氛幾乎就是讓人睡覺的,可我還在跟她聊著,而花竹倒也老實,我問什么,只要不涉及到她和她師傅的秘密,都會一一作答。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我的聲音慢慢悠悠的,而花竹的聲音也從原本的清脆變得軟糯了起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發含糊了,甚至幾次說話的時候,我都感覺到她的頭一點一點的。
我打了個悠長的哈欠:「啊——,我睡了。」
外面立刻傳來了一聲同樣的哈欠。
我輕輕的笑了一下,忽的一聲吹熄了蠟燭,就在黑暗中睜大眼睛,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我小聲道:「花竹……」
「……」
「花竹啊……」
「……」
沒有任何聲響,我只穿著一雙襪子,將衣裳扎好,慢慢的推開了門。
門一打開,外面夜風帶著寒氣立刻卷了進來,我小心的探出頭去,看到花竹正坐在一張凳子上,頭靠在窗台上,眼睛閉著正睡得香,窗戶內透出的一點淡淡的香氣幾乎在風中轉瞬即逝,完全不容人察覺。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實這個小姑娘也可憐,自從跟上我之後,就沒有能好好休息的時候,尤其是在淮安我被人劫持那件事發生,對她來說打擊相當的大,進入宋家這一段時間,好多個晚上,我都能聽到她在樓下園子里走來走去巡邏的腳步聲。
今天這樣,大概是她難得的一次睡眠了。
好好睡吧。
我小心的關上門,然後轉過身,躡手躡腳的朝著一旁的樓梯口走去。木板地在平時走動的時候還不覺得什么,這個時候才發現每一腳踩下和抬起,都會發出吱呀的聲音,原本覺得還好,這個時候簡直震耳欲聾,幾乎要把樓都震塌了。
我越發的小心,扶著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走出這個院子之後,外面當然還有宋家保護自家的巡邏隊,我一路走得驚險無比,好幾次都差一點被人發現了,幸好老天總算在這么黑漆漆的夜里還看到了我,竟然保佑我一路安全的走到了偏門。
這是進入章老太君居所的地方。
就在我剛剛要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前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急忙閃身躲到門口。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人在走動,衣角擦過園中的花木發出的,而且,人數似乎還不少,不一會兒,就能聽到一些清晰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外不遠的地方。
不過,他們並沒有說話,而是安安靜靜的停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一個腳步聲慢慢的靠近這邊。
「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