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比興平時是個自帶熱鬧的人,走到那里都嘰嘰喳喳的,話語風趣幽默,最能逗人發笑,但今晚,他卻安靜得很。
當然,看見我這個樣子,我想他也不會高興得起來。只是兩個人靠得太近,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他身上有一股煞氣,像他們這樣的武道高手,一旦對一個人產生了敵意,就會有一種很壓迫人的氣息傳出來。
我隱隱的感覺到,他好像在謀算著什么。
我問道:「對了,你怎么這么晚才來啊?」
他低聲說道:「雖然景仁宮里的人都撤走了,但外面的守衛並沒有減少。我是一直在等,等他們換班的時候才潛進來的。大小姐,我們離開的時候也還要等他們下一次換班。」
「那,他們下一次換班還要多久?」
「還要兩個時辰。」
「哦,好。」
其實我也松了口氣。
雖然早就有准備他要來接我,但今天這個意外卻是怎么准備也准備不了的,如果他現在立刻要帶我走,我還真的沒有精力邁出一步,只能完全是他的累贅,再休息兩個時辰,多少可以恢復一點精力,也能讓我們逃出去的勝算大一點。
他低頭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道:「大小姐現在還沒完全恢復吧?」
我點了點頭。
畢竟是引了一個死胎出來,而且出了很多血,不休息一陣子,是不可能完全恢復的。
他說道:「那大小姐趁現在休息一會兒,能睡的話,就睡一會兒吧。」
我搖搖頭:「我現在睡不著。」
「那你躺下,也可以節省一點體力。」
「……」
我仍舊沒動。
他安靜了一會兒,便不再勸我,只說到:「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起身便往外走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一退開我就看不見他了,只能隱隱的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出去,一直要走到外面去,我沙啞著嗓子叫到:「查比興!」
他的腳步猶豫了一下,停了下來。
我說道:「你不要做傻事。」
「……」
整個屋子沒有一點光,我對著眼前的一片漆黑說道:「如果能殺他的話,你在他進京的時候就該動手了。」
「……」
「他明天就要登基,身邊的護衛肯定如鐵桶一般,而且是高手如雲。」
「……」
「就算你能殺得了他,你保證自己還能活著,好好的回來嗎?」
「……」
「到時候,你是要我留在這里等死,還是等著他們過來拖我去給他殉葬?」
「……」
「還有你的師傅,你的師兄弟,你一個都不管啦?」
漆黑的屋子里,我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在無聲的表示他心中的憤怒,而我說完最後那句話之後,也沒有再說什么,就坐在床頭安靜的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腳步聲倒回來,走到了床邊。
我聽見他帶著怒意的,低沉的聲音:「大小姐——」
我說道:「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只想離開這里。」
「……」
「如果你今晚來不是為了這件事,如果你蟄伏這么久不是為了這個,那今晚你就不該出現的。」
「……」
「你這樣不僅害了自己,也會連累更多的人啊。」
我知道他不是個沖動的人,但不管一個多冷靜的人,一生中也難免會有些熱血沖頭的時候,我讓他自己冷靜下來,因為這個時候如果他自己不冷靜下來,任何一個沖動的舉動,任何一刻的腦子一熱,都有可能給我們帶來覆滅的打擊。
查比興,到底也不是個不顧全大局的人。
兩個人就在這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里安靜的相對著,如蒙大赦一般,我終於聽見他的呼吸一點一點的平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這么等待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的樣子,我轉頭看了看窗外,除了一點淡淡的幾乎不可見的月光,其他的什么都沒有,我問道:「什么時辰了?」
「寅時三刻。」
「那正好。」
這個時間,幾乎整個皇城都沉睡了,如果要離開景仁宮,也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機。
他問我:「大小姐,現在還能行嗎?」
我自己感覺了一下,然後將腿腳放到地上,撐著床沿慢慢的站起來,他一直站在我身邊雙手護著我,生怕我搖搖欲墜的就這么倒下去了,幸好我只是搖晃了兩下,到底還是站穩了,道:「沒事了。」
查比興道:「那我們走吧——」
「先等一下。」
「嗯?」
「你先出去等我。」
「……嗯。」
他沒問為什么,就轉身走了出去,我聽見簾子一陣輕響,這才慢慢的抬起手來,將身上那山一般沉重的衣裳慢慢的剝了下來。
一脫下那衣服,我整個人都輕松了一點。
周圍的寒意立刻侵了上來,我回頭只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床上那件閃爍著暗金色光輝的禮服,便不再管它,自己慢慢的摸索著找到了一件衣服裹上,然後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已經在那里等著我,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說道:「大小姐,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