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他低頭著看著我,突然敏銳的感覺到了什么似得,說道:「你好像,還有些話,沒有對朕說完。」
我俯身道:「皇帝陛下聖明。」
他的聲音一沉:「你說!」
「其實,對於這一次讓輕寒冒認皇四子之事,民女也不是完全的指鹿為馬,無的放矢。」
「哦?」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來:「怎么,難道你想要說——」
我慢慢的,將當年殷皇後是如何生下南宮離珠,卻又跟南宮錦宏的孩子對換;又如何將趙淑媛的孩子送走,落得他們母子天各一方;之後,趙淑媛在西川甘棠村顏家祠堂前說的那些話,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都說給了他聽。
裴元灝的眉頭慢慢的擰了起來。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桌邊坐下,一只手撐在桌上,過了一會兒,又拿起了那塊玉石,用力的捏在手心里,隱隱的,能看到玉石上的汗水涔涔。
等我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所以你是說,趙淑媛的孩子,是被人換走了的?」
「是。」
「雲王,根本就不是朕的兄弟?」
「照淑媛娘娘的說法,是的。」
「那你剛剛說,劉家的人用的那個襁褓的布料,現在還在?」
「前些年,皇帝陛下為了充實國庫,提倡節儉,和嬪娘娘將舊的衣裳都拆了作為二殿下的衣裹之用。」
「那個東西,到底是誰過用的?」
「和嬪娘娘對幼年發生的事,已經記憶不清了,也說不准到底是輕寒用過的,還是魏寧遠用過的。」
「魏寧遠……」
裴元灝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這個人,朕好像有點印象。」
我急忙說道:「他是劉毅大人的門生,當年陛下南下揚州,他一直在劉毅大人身邊服侍。」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你剛剛說,他現在,在何處?」
「他,之前江南六省發生民變,他逃離揚州,後來與我有過一晤,民女讓他去了,去了九江。」
「九江?」
「對,他和,和申嘯昆一起,統領了一股勢力,在九江慢慢坐大。這一次拿下揚州,就有他們從中相助。」
「申嘯昆?」這個名字顯然讓裴元灝被刺了一下,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你一直都知道這個人的下落?」
我說道:「申嘯昆身遭巨變,逃離了拒馬河谷之後,就一路逃到了江南,他朝不保夕,只能落草為寇暫以自保,但後來見那寇首殘暴無道,他就取了那人的性命自己取而代之,之後就帶著那批人馬在九江做自己的營生。對了,妙言,被他救過。」
聽到妙言被申嘯昆救過的事,他的神情微微一緩。
卻冷笑道:「他若知道那是朕的女兒,怕是就沒那么好心了吧?」
我說道:「他知道自己救的是誰。」
他微微一震,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說道:「申嘯昆——雖然在拒馬河谷忤逆犯上,罪無可赦,但這些年來,他並沒有絲毫要與陛下為敵的意思,這一次占領揚州,他從中出力不少。還望陛下……還望陛下海涵。」
他看了我一眼,對我的話不置可否,也將這件事丟到了一邊。
他說道:「所以,你今天來是想告訴朕,那個被燒死在青梅別院的雲王,並不是朕的兄弟,真正的皇四子另有其人,不是劉輕寒,就是魏寧遠,對嗎?」
我低下頭去。
他說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這件事?」
「知道這件事,已經很長時間了,但都是影影綽綽的知曉一點線索,這一次在西川,趙淑媛說那些話,才讓民女真正明白各種隱情。」
「你跟多少人說過?」
「只有民女一人知曉。」
「劉輕寒,你也沒告訴他?」
「沒有。」
「為什么你不告訴他?」
「這件事沒有查清,告訴了他,只會徒增煩惱。況且,民女想,這件事也不宜為太多人所知。」
「那在太上皇臨終之時,你讓他冒認皇四子,不一樣被人所知?」
「冒認皇四子的時候,民女讓別人都退出去了,只有民女,輕寒,還有太上皇在場。」
他冷笑了一聲:「你倒是謹慎。」
「民女自知此事事關重大,不敢不謹慎。」
「是啊,事關重大。」
他說著,又一次站起身來,一邊往我面前走,一邊說道:「他,不過是漁村里一個小小的漁夫,當年朕要殺他,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可現在,他已經擁有了西川一半的財力和勢力,更可能,有一個『皇子』的名號。」
說到這里,他突然停住了。
臉色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