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不會死,那你需要清醒的面對接下來的每一件事。」
我將有些發疼的眼珠慢慢的移向他:「你說的每一件事,是不是包括了,讓妙言和親?」
他的呼吸又一次沉重了起來。
「我在來這里之前,你一直對我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是指的輕寒,還是指的妙言。」
「……」
「又或者,你是指的,我這一生注定要失去他們,失去我所有的親人。」
「……」
他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才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輕盈,妙言也是我的女兒。」
「……」
「朕當然也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但是,所謂的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度過這一生,其先決條件,是這個天下是平定的。」
「……」
「沒有一個平定的天下,任何人都沒有辦法主宰自己的命運。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
「現在,朕有一個機會可以平定天下,但這個機會,需要以和親為手段去創造,那你說,朕為何不能讓她——,更何況,她的心意你再明白不過,如果不留在草原,她必然要回去,你願意告訴她,劉輕寒的事嗎?」
「……」
「她和央初,年紀相仿,興趣相投,就算現在無男女情愛可言,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就算朕真的要為女兒擇婿,央初也會是一個最好的人選。」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說著,干澀的眼睛傳來的痛楚讓我忍不住皺眉,頓了一下之後,我才說道:「可是,為她擇婿,和讓她和親,這是一件事嗎?」
「……」
「為她好,和她願意,又是一件事嗎?」
「……」
「裴元灝,有很多人為你的大業鋪路了,我,楊雲暉,黃天霸,太後,傅八岱,甚至是——輕寒!現在,還要再增加一個妙言嗎?」
「……」
「為什么呢?」
「……」
「為什么一定要是她呢?」
聽著那些名字一個一個的從我的嘴里說出來,他的氣息也一刻比一刻更沉重,但到最後,他反倒平靜了下來,說道:「這就像你在大壩里問你的母親一樣,你記得她是怎么回答你的嗎?」
「……」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
「這件事需要有人去做,而你能做得比別人更好,所以是你。」
「……」
「這件事,總有人要去做,而只有朕的女兒,只有妙言公主才能讓鐵騎王與朕聯為一線。只有我們聯合,才能肅清北方的勢力;只有肅清了北方的勢力,朕才能安心的南下,收復中原!」
「……」
「你要問朕,這就是朕的答案。」
「……」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呆呆的望向他。
而他看著我,過了很久,慢慢的說道:「還有劉輕寒。」
「……」
「其實,他也可以選擇多留在你身邊一些時間,就算這段時間里,你什么都不知道,每一刻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但我想,他還是願意的。」
「……」
「可是,他放棄了。」
「……」
「因為他要回去鎮守三江口,讓他的水軍奪取江陵。」
「……」
「你說得對,他在為朕的大業鋪路,可是這個大業不僅是屬於朕的,也是他,也是每一個鋪路的人想要見到的明天。」
「……」
「輕盈,也許說出來你未必相信,朕——也不舍他。」
「……」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朕不能放棄,不可能放棄!」
「……」
「不管舍去誰,朕都要把這最後一步走下去!」
我微微的顫抖著,過了許久,說道:「所以,你一定要讓妙言嫁到草原,聯合你跟鐵騎王嗎?」
他說道:「是。」
「……」
我沒有再說話,只在身旁摸索了一下,想要找一個東西扶著站起來,裴元灝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沒有說什么,便撐著他的手慢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往著那光亮的地方,也就是這個帳篷的門口走去,他一直扶著我,沒有說話,可我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沉重,一直緊緊的盯著我不放。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娘。」
緊接著,妙言沖到我面前來一把抱住了我。
看來,她也一早就在外面等著,大概是昨夜發生的事情,讓她一直不安。
我低下頭,摸索著她的臉。
太陽已經出來了,照在臉上,甚至還有暖暖的感覺。
可我卻看不到她的臉,眼前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感覺到她抱緊了我,非常關切的問我:「娘,你怎么了?」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