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辦完妙言的這件事,我們就要離開勝京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呼吸和心跳比剛剛的更沉重了一些,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喉嚨口梗了許久,才慢慢的點了一下頭:「哦。」
妙言抓著我的手:「娘……」
看見他們兩都這樣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妙言,明明她將要面對的才是一個女孩子人生中最大的轉折,更重要的是,她真的要徹底的離開我們,去面對她自己未知的人生,她卻反倒只顧著安慰我,這樣的懂事更讓我心酸不已。
她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裴元灝道:「父皇,我今晚可以跟娘住在一起嗎?我想好好的陪陪娘,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說。」
裴元灝道:「當然可以。」
話說到這里,飯其實也吃不下去了,裴元灝還要跟今天才回來的鐵騎王,和已經回到勝京好幾天的鐵面王再一起去商議一些大事,侍從們將東西收拾走了之後,妙言幫我洗漱了一番,兩個人就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她還是和過去一樣,喜歡粘著我,抱著我的腰,將臉埋在我懷里。
我的嘴角還帶著微笑,但說話的時候聲音完全是沙啞的,道:「都這么大了,還這么粘著娘,你這樣,哪里像是一個要出嫁的女孩子?」
她從我的懷里抬起頭來:「娘,其實我早就長大了。」
「……」
「我只是——舍不得娘。」
「妙言,」不知是不是她的頭枕在我胸口的關系,胸前真的沉甸甸的,讓我的心跳都那么的困難,我望向她,床邊燭台上的燭火能勉強讓我看到她的輪廓,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她臉上的表情,我說道:「你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嗎?你就這么答應了,你知道將來——」
說到這里,就已經說不下去了。
她說道:「我不知道……但又好像知道一點點。」
「……」
「我知道成親,是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像過去的父皇和娘一樣,大概,也像將來的娘和三叔一樣,對嗎?」
她一提到輕寒,我的眼圈立刻紅了。
喉嚨梗得有些發疼,我輕聲道:「不止是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心要在一起。」
「……」
「妙言,你的心會在央初的身上嗎?」
她總是心直口快,但這一次,卻沒有立刻回答我。
其實我也知道,她答不出來。
我的女兒雖然小小年紀,可她經歷過的事情卻比一些大人還多,甚至在這樣本該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的年齡,就要遠嫁他鄉,從此和我天各一方。
她——她甚至還不能完全明白成親對她這一生的意義。
感覺到她似乎有些失神,但又像是在想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說道:「這一次,央初哥哥受傷,昏迷了整整一天,我一直陪著他。」
感覺到我的呼吸一緊,她急忙說道:「娘,我什么都沒有做。」
「……」
「我只是握著他的手。」
「……」
「他那只手受傷失血,跟冰塊一樣,大夫都擔心他的那只手會廢掉。我也害怕,我就握著他的手,怕他太冷。」
「……」
「等他醒來之後,我就放開他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抓著我的手又不放了。」
我不由自主的蹙了一下眉頭,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跟別人一起玩鬧是一回事,但這樣被人抓著手又是另一回事,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點怒火。
妙言倒是將我臉上一點小小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輕聲說道:「娘你別生氣,央初哥哥也沒有做什么,他只是抓著我的手,跟我說——好暖。」
「……」
不知為什么,雖然心里一陣惱怒,但是一聽到那兩個字,怒火又好像一下子給什么東西熄滅了。
我不由得在腦海里想著那樣的場景。
央初一身是傷,昏迷不醒,而終於脫離危險,睜開眼睛之前,就感覺到了手上的溫暖,睜開眼睛之後,就看到了妙言。
所以他說——好暖。
妙言輕聲說道:「央初哥哥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不管將來發生了什么,他都會記得這個時候,我給他的溫暖。」
「……」
「他說,將來,他會對我很好的,就好像這個時候,我對他好一樣。」
聽到她這樣說,我越發的覺得心口沉甸甸的,說不出話來。
妙言說道:「我相信央初哥哥的話,他會對我很好的。」
說到這里,她翻身趴在我的身上,雖然我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她睜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的看著我,說道:「娘。」
「嗯?」
「我會幸福的。」
「……」
「我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