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收為義妹(2 / 2)

如今太子掌權,江夏王不僅是一方諸侯,更是貴為國舅爺,其身份顯赫,更上一層樓。

這樣的人物,竟會開口將何淑蕙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收為義妹?

而且,因為何淑蕙曾被林歸遠休棄,她的品行一直遭人詬病,這樣一位高不可攀的年輕諸侯,竟然會收一個名譽掃地的孤女為義妹?

寶珠欣喜若狂,有王爺罩著,以後小姐就不會是無依無靠了。

可是,面對這份旁人可望不可即的殊榮,何淑蕙卻拒絕了,「多謝王爺美意,可我名聲不賢,不想連累王爺英名。」

江夏王當然看得出來何淑蕙不是矯揉造作,故作推辭,而是真心實意地怕連累了自己,淡淡一笑,「我百里長卿從不在意世人的非議。」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高傲?爺爺在世的時候,提起江夏王,從來都贊不絕口,又想起爺爺,何淑蕙眼眶濕潤,「我知道王爺清高自持,可是我…」

她的話在觸及王爺深寂的眼神時,不自覺收了回去,想起爺爺最後留給她的話,若有事,可去找江夏王。

爺爺對江夏王是何等的信任,在瀕臨絕境的時候,不忘將她托付給江夏王。

百里長卿看向堂下來吊唁的賓客,目光深幽,「安邦侯府顯耀之時,門庭若市,可是,你看今天來拜祭老侯爺的賓客,有多少沒來的?」

這話觸到了何淑蕙的痛處,面露自嘲,「世態炎涼,人心冷暖,我也經歷得不少了,反正,爺爺生前也不在意這些虛禮,王爺身份尊貴,能來送他老人家一程,已經心生感激。」

雖然爺爺拒絕隨軒轅珞起兵謀逆,但安邦侯府終究是牽扯進了謀逆大案之中,不少爺爺生前來往甚密的府邸,此次竟然沒有出現在爺爺的葬禮上。

盡管爺爺舊部們義憤填膺,卻被何淑蕙阻攔了,趨炎附勢,人走茶涼,她無力再去爭些什么了。

何況,雖然老侯爺並沒有參與謀反,安邦侯府查明之後,不受牽連,但爺爺已經過世,安邦侯府只有她一個孫女,誰都知道,侯府再不會顯赫如從前,再和這樣的府邸交往下去,也不會有什么收益,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會主動前來沾染晦氣呢?

百里長卿平靜道:「你還太年輕,人性的復雜遠超出你的想象,人在京城,處在這個風雲變幻的旋渦之中,必須要學會結交強者,修煉明哲保身之道,才能長久地生存下去,這是人性使然,並非一句簡單的世態炎涼人心冷暖就可以一言以蔽之的。」

何淑蕙心底有說不出的震驚,怔怔地看著王爺,忘了呼吸,王爺才過而立之年的年紀,說出的話,竟然如大海般深邃,世上怎么會有這樣高遠的男子?

爺爺欣賞的人物,果然非池中之物,何淑蕙突然羨慕起太子妃來,有這樣一位睿智溫暖的兄長,是何等的幸運?

「王爺的意思我明白。」何淑蕙低聲道:「早聽聞王爺智慧豁達,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

百里長卿收回目光,「我會命人選好吉日,行結義之事,正式收你為義妹。」

何淑蕙心頭一酸,哽咽得說不出來話,她唯一的親人走了,可是又多了一位至親。

安邦侯府的老人和侯府舊部見小姐有了靠山,喜極而泣,齊齊跪在江夏王面前,感念王爺高義,「謝王爺。」

寶珠更是高興得一會哭,一會笑,有王爺在,從此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小姐了。

最重要的是,再沒有人敢拿小姐和林歸遠的舊事來嘲諷她了。

江夏王不但蒞臨安邦侯府為老侯爺送行,而且當眾說要收何淑蕙為義妹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京中迅速傳遍了各大世家。

原本門可羅雀的安邦侯府,竟然出現了離奇的一幕,前來安邦侯府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迅速變得門庭若市,通往安邦侯府的幾條街道竟然陷入了擁堵。

這樣的天淵之別,極大地震撼了何淑蕙,看向波瀾不驚的王爺,無比佩服他的沉穩定力,「多謝王爺,以前我是太愛憎分明非黑即白了,不瞞王爺,我雖然表面上不爭,可心里卻恨死他們了。」

百里長卿淡淡一笑,「他們只是普通人,趨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既無需聖化抬高,也無需刻意貶低。」

「我很好奇,王爺年紀並不大,為何能看得這樣通透?」

「站得越高,看得越遠,對人性便有更深刻的解讀。」百里長卿深深望了一眼何淑蕙,「不過,你需要分辨,哪些人能做朋友,哪些人是敵人,哪些人只是泛泛之交。」

王爺的話讓何淑蕙心生驚涼,跟隨爺爺多年的不少舊部,竟然經受不了誘惑,在這一場兵變中倒向了軒轅珞?

爺爺待人赤誠,性烈如火,他可能至死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那些有著過命交情的人,竟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他?

「爺爺活了一輩子,或許並沒有修煉出王爺這樣的識人之明。」何淑蕙閉上眼睛,「若我能早日聆聽王爺教誨,或許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事情過去了就永遠不要後悔!」百里長卿溫聲道:「後悔是弱者的避風港。」

何淑蕙心頭一悸,仿佛被什么雪亮之光照射一樣,雖然眼睛在哭,臉上卻露出笑意,擲地有聲,「多謝兄長。」

百里長卿回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我又多了一個妹妹了。」

寶珠朝小姐擠擠眼睛,打心眼里為小姐高興,為安邦侯府高興,雖說前來吊唁的賓客盈門,忙得她腳不沾地,但比起之前的冷冷清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安邦侯府依舊是無人能夠小覷的安邦侯府。

此時,宮里也傳來了太子旨意,安邦侯忠肝義膽,誓死不願附逆珞王作亂,追封為一品軍侯,賜黃金萬兩。

一品軍候?何淑蕙心湖泛起苦澀的波濤,這是爺爺多年的夢想和夙願,如今大願得成,他卻已經長眠地下,跪地而泣,「臣女領旨謝恩。」

追封為一品軍候,對一個軍人來說,是無上的榮耀,也是畢生的追求,此刻,安邦侯府的滿眼縞素似乎也染上輝煌的色彩。

老侯爺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也該瞑目了吧?

安葬了老侯爺之後,何淑蕙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如珠如寶寵溺自己的爺爺,從此與自己永遠陰陽兩隔了。

何淑蕙把所有下人都驅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侯府偌大的演武場上枯坐發呆。

這里似乎還有爺爺熟悉渾厚的氣息,還有士兵操練的震天吼聲,依然歷歷在目,刻骨銘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浮現美麗的晚霞,飲醉的黃昏,給大地上鋪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外衣,美如夢幻。

寶珠出現在小姐身後,聲音透著不明的復雜,「小姐,林歸遠來了。」

對林歸遠這個自作自受的男人,安邦侯府沒有任何好感,連寶珠這樣的下人都直呼其名,語氣透著一股明顯的不耐煩。

何淑蕙仿佛沒有聽到,她自認為是剛強至極的女子,連當初憤然從林國公府休離出走,她都毫無別的下堂婦的羞恥難堪,反而堂堂正正,昂首挺胸。

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是,爺爺突然離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也有不能承受之痛。

「小姐。」寶珠知小姐傷心過度,又小聲提醒了一次,何淑蕙慢慢回過神來,還沒開口,就見一身戎裝的林歸遠已經出現在寶珠身後。

身為貴族世家子弟的林歸遠,一直都是錦衣華服,他戎裝的模樣,英氣逼人,這般陌生,竟然何淑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腦海里忽然想起爺爺曾經說過的話,「蕙兒,爺爺看不上林歸遠,長得是好看,可也太弱不禁風了,這樣的男人,將來能為你遮風擋雨嗎?」

「我是安邦侯府的小姐,干嗎需要別人為我遮風擋雨?」

爺爺輕嘆一聲,「只要蕙兒喜歡就好,爺爺老了,只要你和夫君恩愛和睦,就別無所求了。」

他黑了,也瘦了,不復當年京中細雨風華,竟然透出幾分沙場風流,霞染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流露出些許復雜的情緒,率先開口,「你還好嗎?」

何淑蕙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陪伴自己的人,竟然是林歸遠?

不過,對於林歸遠這個曾經讓她愛恨交加幾乎付出了自己全部感情的男人,早已心如止水,淡淡道:「多謝你前來侯府吊唁,不過我爺爺已經下葬了,賓客都在前廳,有專人接待。」

林歸遠臉色透出隱隱蒼白,「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話,盡管開口。」

一旁的寶珠實在聽不下去了,自古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見安邦侯府的天塌了,除了七八位對侯爺忠心耿耿的舊部之外,其他人來吊唁的人屈指可數。

可是江夏王蒞臨侯府之後,就全然不一樣了,還有太子那道聖旨,等於告知所有人,朝廷不會忘記安邦侯府,林歸遠這個人忘恩負義的小人也是看清局勢之後,才來假惺惺地慰問小姐。

寶珠冷哼一聲,毫不客氣道:「林公子,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如今我們侯府有江夏王罩著,就算真有麻煩事,也自有王爺出頭,你以為你是誰啊?」

寶珠的話讓林歸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何淑蕙視而不見,淡漠道:「我爺爺已經不在人世,從此,安邦侯府再無兵權,不過是一享朝廷俸祿的空架子罷了,你不用再來了,離開林府那日,我已經說過,從此一別兩寬,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