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端陽公主番外(完)(2 / 2)

可如今,我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在他眼中,我不過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一只翱翔藍天的雄鷹,就這樣硬生生被扼住了咽喉,那種屈辱,如鯁在喉,等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無法挽回。

事已至此,至於他到底有沒有不臣之心,已經不再重要,他如父皇所願地成了父皇的傀儡,手中的棋子,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

但他終究是真正的英雄豪傑,雖然明知我包藏禍心,卻並沒有限制我的自由,甚至沒有苛待我,但從那以後,他便徹底遺忘了我這個人。

我不甘心,我見不到他,便拼命給他寫信,想盡辦法送到他面前,可那些浸潤了我所有心血的信件,全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殺我,卻也當我不存在,有關我的任何東西,他都不想見到,所有我的東西,連送到他面前的機會都沒有,全都被付之一炬。

郝嬤嬤見已經大功告成,徹底松了一口氣,無人處,她眼底始終藏著陰謀得逞的笑意,她是父皇的人,至於我到底會不會幸福,她才不會真的在意。

我無比悲哀,我的父皇,恐怕從未真正愛過我,只視我為掣肘權臣的棋子,當我以為遇到真命天子的時候,又親手扼殺了這段情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我想起母妃以為我終於嫁得良人的滿心歡喜,出嫁前夕,她拉著我的手,「端陽,江夏王一定會是個好夫婿,總算是老天開眼,只要你過得好,母妃就別無所求了。」

可是,長卿的決絕,讓我的心寸寸成灰,但我無法怪他,這是我咎由自取,我恨死了自己,每日面對空寂的樓閣,一坐就是一整天,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也開始借酒澆愁,消解淤積在心頭多年的沉悶和憂傷。

我不在意任何人對的冷淡,唯有長卿,我日復一日的憔悴下去,如汀州殘荷,終日對影自憐,黯然傷神,明明是花一樣的年齡,可心已經是垂暮之年,了無生機。

小郡主又去江湖逍遙了,她那樣明艷的少女,是受不了我這里愁悶苦澀的氣氛的,何況,原本我們就只不過是疏淡的姑嫂而已。

從明艷的春日等到流火的夏日,他再也沒有見過我,我想念他,想念得都快要發瘋了,盡管我的心已經凋謝,卻倔強地堅守著最後一絲希望,不肯徹底枯竭,我在一片荒蕪中尋找唯一的綠洲,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那日,我頭頂烈日,跪在他書房前面,那扇暗紅色的大門已對我塵封多日,我再也沒有隨意出入的權力,我不求他寬恕我,只求他看在我多日的痛苦掙扎中,明白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同樣不過只是一顆棋子而已。

烈日炎炎,身體虛弱的我,幾乎要暈厥過去了,但我強撐著,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要讓他看到我的懺悔,我的無奈,我的真心。

「長卿,我知道我恨我,我不祈求你的原諒,只想用余生好好懺悔,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淚如雨下,聽母妃說,我出生的時候,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原來我這一生,都是在淚水中度過,我生命中僅有的艷陽也被我親手葬送。

可是,那道緊閉的大門提醒著我,哪怕是相敬如賓的歲月,也永遠回不去了。

我哭得幾乎昏死過去,可那道門依舊死一樣的寂靜,冷冷地看著我無助的掙扎。

不知何時,楚曜出現在我背後,聲音淡得沒有一絲波紋,「公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王爺根本不在府中。」

什么?我不敢置信,他明明已經回府,怎么可能不在府中?

我回頭看他,他眼中閃爍著清冷的光芒,他不再叫我王妃,仿佛我不過是江夏王府一個外人,也是,我毒害了他最敬仰的王爺,無論有多少身不由己,都不可原諒。

他又補了一句,「王爺早已離府,公主好自為之!」

可是,萬念俱灰的我,不得不緊緊抓住這個唯一能靠近江夏王的機會,我顧不得公主的尊嚴,「楚曜,請你幫我轉告王爺,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曜不為所動,淡淡道:「公主說的是婉妃嗎?」

我渾身一震,他什么都知道?

哪怕我貴為公主,楚曜對我的恨意也毫不掩飾,看到我的時候,他眉心青筋暴起,我相信若不是長卿不允,他早就殺了我了。

「我不想知道公主到底有多少苦衷,也毫無興趣,我只知道,公主是陰謀對王爺下毒的人,果然應了那句話,看似弱柳扶風的女人,才是最陰毒最可怕的。」

「我也是身不由己,請你代我轉告王爺,以後我一定…」

「公主不用再枉費心機了。」楚曜面無表情地截住了我的話,「王爺說過,任何有關公主的消息,都不想聽到,違者軍法處置,公主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楚曜的話驚破了我所有的幻想,命運殘酷地告訴我,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

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我不甘心,「楚曜,你告訴我,王爺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楚曜眸光一閃,復雜地看著我,在這個英俊剛毅的副將看來,他們理想中的王妃,顯然不是我這樣郁郁寡歡的蛇蠍女人,而是他們小郡主那種飛揚明亮的姑娘。

我根本不指望他會回答我,殊不知,他眸中光芒閃爍,「一個風光霽月的女子,我們所有兄弟都很佩服她。」

我苦笑,我是公主,得到的全是厭棄,而那個女人,卻得到了江夏王及麾下兄弟的愛戴和欽佩,我輸得一敗塗地。

月亮升了起來,我早已淚流滿面,一生滄桑得不堪回首,僅有的殘夢驚醒,我宛如沒有靈魂的軀殼,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我想起太子皇帝那雙溫涼的眼眸,鬼使神差地給他寫了一封信,或許我終究是希望我的苦痛和掙扎有人知道,有人明了,那樣才能證明我在這個世上真正來過。

我用一條白綾結束自己的生命,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仿佛看見,他偉岸的身影自松柏後而來,朝我微笑,溫柔地喚我的名字。

長卿,永別了,楚曜說得對,我根本沒有資格得到你的原諒,但願來世,再不重復這樣的宿命,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不傾城,不傾國,傾盡全力,好好去愛,好好去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