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立國』不同於努爾哈赤的『立國』,黃台吉是要建立一個真正的,能與明朝並肩的王朝,而不是撮爾小國!
范文臣看著黃台吉,沒有再多說。
金國的連翻戰敗,已經嚴重的挫傷了金國的實力,不說天災,單說眼前的形勢,就令金國應對艱難。
若是按計劃改國號,怕是更加刺激明朝,大軍來討,金國即便能勝,也必然再次被重創,想要再復起,就難上加難,別說還有滅國的危險。
范文臣不說話,那是他認為,黃台吉是雄主,知道審時度勢,進退拿捏在心。
黃台吉臉色冷漠的盯著范文臣良久,最終還是淡漠的道:「本汗知道了。先生去籌集糧草吧,容本汗再想想。」
范文臣知道黃台吉一時間難以定奪,沒有催迫,起身道:「是大汗。」
黃台吉看著范文臣的背影,冷漠的神色變得難看,一把將身邊的茶杯推倒,啪啪啪的摔碎在地上。
范文臣剛出門,聽到背後的動靜,回頭看了眼,心里嘆口氣,繼續向前走。
在金國想對策的時候,周正在旅順大勝的消息,也傳到了京城,頓時風起雲涌,各種聲音甚囂塵上。
但其中最為突出的是兩道聲音:第一道,要求朝廷責令登萊巡撫以及遼東巡撫全力進兵沈陽,消滅建虜。
也就是周正與遼東巡撫歐陽勝。
而第二道聲音,則是彈劾周正的。
他們要求朝廷徹查周正的諸多問題,一個是兵員問題,周正是哪來的五萬大軍?哪來的錢糧養活?還有近百門大炮,那可是上百萬兩銀子!第二個,是周正的行動是否有兵部准許,尤其是放棄、火燒旅順這樣重大的事情。第三,懷疑周正的這次戰果,有人懷疑弄虛作假,建虜豈是那么好對付的?甚至還有人懷疑周正勾結建虜,他的那些錢糧就是來自於建虜!
其他的零零散散的包括有人彈劾周正,說他與鹽商的關系不清不楚;周正將永平府,河間府當做了自留地,做了土皇帝;擁兵自重,居功自傲;『與滿桂,趙率教等同私黨』;『擅殺參將尚可喜等人』;『輕慢朝鮮國王』等等。
一時間,朝野風雲激盪,圍繞著周正是殺機四風,暗潮洶涌。
八月初,金國的議和使團抵達遼東。朝廷下旨遼東以及登萊,命令各軍停止北進,並收縮防御為主。
八月十二,欽使抵達旅順,招周正入京『議餉』。
旅順城正在修復,官衙里,孟賀州,孫傳庭,黃龍,金國奇,何可綱等人都在。
看著周正桌上的那道聖旨,一個個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周正神色從容,微笑著道:「怎么不說話了?朝廷給軍餉,我們不是應該高興嗎?」
金國奇在周正帳下時間並不長,但十分佩服周正,看著他表情動了動,道:「大人,不可去。還記得袁公嗎?」
袁公,袁崇煥。崇禎二年,他被『議餉』的名義騙進宮,最後是被凌遲處死。
可以說,明朝朝廷想要處置在外手握重兵的將帥,往往就是這樣以『議餉』的名義騙離駐地,而後逮捕。
這是老套路,身居高位的將帥已經司空見慣的戲碼。
何可綱也道:「大人,不如裝病吧,等風頭過去了,再上書請罪。」
其他人也紛紛進言,請周正不要回去,否則絕難善了。
周正擺了擺手,依舊笑著道:「朝廷要我去領賞,哪有那么多事情。你們無需擔心,真有什么罪責,我一人抗下,該你們的功勞,不會少。建虜這次大敗,不會輕易罷休,議和不過是拖延時間。你們派少量人馬占據遼東半島各城,嚴密監視建虜,一旦來襲,退守旅順、皮島,固守為要。我明日進京,你們恪守本職,無需想太多。」
眾人還想再勸,周正直接道:「都去吧,事情那么多,不要浪費時間了。」
眾人見周正意已決,不好再勸,只得抬手告退。
大堂里,只剩下周正,孫傳庭,孟賀州三人。
孫傳庭看了眼孟賀州,知道這是跟隨周正多年的心腹,就沒有藏著掖著,看著周正道:「大人,是不是在此戰之前,就已經料到今天?」
周正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想勸我不要進京?」
孫傳庭笑了笑,道:「大人既然早有所料,必然有所應對,下官怎么會再勸。」
周正也笑了一聲,望向京城方向,道:「我這一去,怕是少不了牢獄之災,但不至於會死。其他各方面的事情,我會安排好,剩余的就交給你們了。」
孟賀州還是很擔心,道:「大人,京城里的情況你也知道了,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言官們的威力太可怕了,要是眾口一詞,皇帝必然生疑,只要皇帝生疑,那周正決然沒有活路。
周正深吸一口氣,神情還是平靜的道:「嗯,沒事。」
孟賀州與孫傳庭對視一眼,沒有再勸。
他們依舊十分的擔心,朝廷慣殺功臣,周正能逃脫一劫嗎?
第二日,周正從旅順出發,先去了登州,而後又去天津衛,安排了一系列事宜,八月二十,孤身到京,還沒進宮門,就被錦衣衛拿下,直接送入了刑部大牢。
周正被送入大牢,朝野更是炸開,不知道多少奏本飛入通政使司。
朝野動盪不休,士林沸然。
周府。
上官清挺著大肚子,抿著嘴,一臉擔憂的看著眼前的周清荔。
周丁氏扶著上官清,看著周清荔也是憂心忡忡的道:「爹,您想想辦法吧,二叔不能有事,上官還懷著孩子呢……」
周景瑗,周德慳兩個小家伙拉著周清荔的衣服,也是一個勁的說著話,小臉都是淚水。
「爺爺,救救二叔吧,我們想二叔了……」
「爺爺,二叔是好人,牢里的都是壞人,你一定要救救二叔……」
周清荔心頭沉重,面上卻笑著道:「你們不是看過征雲的信了嗎?他說沒事就沒事。我剛才在外面走了一圈,也沒說要問重罪,我想辦法疏通一下,很快就能出來。」
上官清雖然擔憂,還是傾身的道:「謝謝爹。」
周清荔看著上官清,溫言安撫道:「不用那么多擔心,征雲行事向來穩妥,自有打算,安心養胎,木要讓他擔心。」
上官清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為難周清荔,轉身離開。
周丁氏不放心,連忙跟著。
周清荔看著幾個人的背影,心頭依舊沉重。
這一次,不同以往,周正的身份不同,功勞不同,還有就是,首輔不是周延儒了。
『能扛過這一劫嗎?』周清荔心里自語,他沒底。
現在的朝野聲音,沒了平遼,近乎是一致的在彈劾周正,將他的各種老底,似真似假的挖出來,呈送到了崇禎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