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陳然說了很多。
而第二日,陳然就離開了陳家小鎮。
大半輩子讀書,學道理。
陳然從未跟人爭過什么道理。
因他覺得沒必要,這終究是陳然自己的道理,不需要跟別人爭辯。
但這次。
他要去和碧水國那位仙師講講道理。
濫殺無辜!
此事任你能搬山倒海,壽與天齊,也是錯的!
陳然佝僂著身子,駕著顛簸的馬車,以垂垂老矣的年紀獨自前往碧水國。
……
碧水國很大。
曾經和初雲國關系很好。
以前陳然都是來此游歷過。
國都清水城很是繁華。
這一日。
一個佝僂的老人走了進來。
他衣裳破爛,就像個乞丐。
不過在走入清水城的瞬間,他佝僂的腰變得筆直。
不多久,他來到王宮前。
「來者何人?」有護衛喝問。
「請幫我叫一下你們那位仙師。」陳然道。
「你是誰?」護衛挑眉。
陳然太普通了。
盡管有素養,並沒罵,但也不會給好臉色。
「初雲國一介書生。」陳然道。
此刻幾位護衛一愣。
「大膽!」接著,有人大喝。
不過。
陳然卻是向前一步。
「何為大膽。」他問,渾濁的眼眸瞬間變得凌厲。
盡管老了。
盡管手無縛雞之力。
但讀書人,氣勢十足!
陳然讀書何止萬卷,一身書生意氣早已強大至極。
幾個護衛看到,本能的後腿一步,竟是有些畏懼。
「在我看來,大膽是指一個生靈在做自己不敢做之事,雖畏懼,但不得不做,這才是大膽。」陳然道。
「我此來,一身坦盪無畏,並不是大膽。」
說著。
陳然向前走去。
「作為來訪者,我理當在外等待。但今日總歸不是來聊天會友,便索性不再計較這些。你們不幫我叫,那我便自己去找吧。」
眾人止不住又向後退去。
眼前這老書生在這一刻似乎高大起來,讓他們無法直視。
他們本該阻攔,就算氣勢再大,一劍刺過去也得涼涼。
但…莫名的失了勇氣!
陳然向前走。
很多人來攔他了。
但他一身無畏,浩然之風相隨。
竟…無一人敢攔。
很快。
陳然走到了大殿前。
碧水國主和一個道骨仙風,手持拂塵的老人站在一起。
老人…顯然就是仙師了。
「仙師……」國主有些緊張,畢竟陳然看起來也像個修行者。
不過。
仙師卻是嗤笑:「只不過是個受了文道庇護的普通人,我單手就能捏死。」
國主一聽,頓時呼出一口氣,輕松起來。
而仙師則是走到陳然前,不屑問:「聽說你找我?」
「對。」
「來找死?」
「不。」陳然搖頭:「來跟你講一個道理。」
「哈哈哈,在這世界,拳頭就是道理,你有么?」仙師大笑。
陳然抿嘴,沉默許久才道:「我讀書近八十載,滿腔道理。但今日,我只對你講一個。」
「誰來聽聽?」仙師嗤笑。
「殺人償命。」陳然沉聲道。
「哈哈哈……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你,你難道還想殺我?」
「你可以試試。」陳然抬頭,一頭白發肆意。
他蒼老的面孔上滿是堅持。
平凡歸平凡,道理歸道理。
就算再強,錯的就是錯的。
「找死!」仙師大怒,一巴掌拍向陳然。
但……
「轟」的一聲。
陳然頭頂有文道聖人虛影浮現,好似撐起蒼穹。
仙師抬頭,嚇得屁滾尿流。
「凡人,還是修士,都是要講道理的。」陳然輕聲道。
他微微盤膝坐下,身形肉眼可見的變得枯槁。
但也就在這一日。
碧水國人人敬仰的仙師,被聖人虛影一巴掌拍死了。
一日後。
初雲國主匆匆而來。
看著行將朽木的陳然,他眼眸赤紅。
「先生,對不起,我來晚了。快,那靈丹讓先生服下。」初雲國主大喝。
不過,陳然阻止了他。
眼前的初雲國主就是當年曾拜訪陳然的中年男子。
「修士是修士,凡人是凡人。我的大限已到,無需續命。」陳然輕聲道。
「可是……」初雲國主眼中有淚水。
他知道,就知道這老人是國之大才。
「可還記得當年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陳然問。
「記得。」
「其實我少說了一句。為君者,千古流芳也好,遺臭萬年也罷,問心無愧便可。這些年你所做,我皆看在眼中。謝謝你,讓我生在一個太平國度。」
陳然說著,眼眸閉起,再無氣息。
「恭送先生!」初雲國主大悲,行大禮,送陳然最後一程。
彌留之際。
陳然問自己:「此生是否無悔?」
陳然想了許久。
似乎沒什么後悔的事情。
「罷了,此生便如此了。」他搖頭。
與此同時。
無數小紀元之上。
浩瀚的紀元十界。
一個女先生透過重重迷霧,看到了陳然。「此子大善。」她哈哈一笑,手握竹竿一抖,有魂自下界被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