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認識他開始,世間萬事在他那里好像都沒有難度,大概帶孩子也難不倒他吧,他不是連病房里的孩子都能搞定嗎?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和她也曾共同孕育過一個短暫的小生命呢?不,那甚至稱不上為生命。
她的腹部至今留有一道疤,為了清除那個不是生命的生命留下的。
八年痴戀,一千多個日子的婚姻,這是最後的印記,刻在皮膚上,留在她心里。
總有人說,人生有得有失。
她得到了一道疤,失去的是什么呢?
她從來沒有告訴他,甚至沒有告訴家人,她失去了一側輸卵管。
知道的,只有溫宜。
她總是笑著面對每一天的太陽,總是對自己也對他說,愛過,無怨無悔,可是,人身血肉之軀,有靈魂有感情,沒有人永遠都是打不壞的金剛,生命里總有那么一個時刻,是痛的。
在她身上插著尿管獨自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感受到了痛的極致,即便過去這么久了,偶爾某個時刻,盡管這樣的時刻很少很少,摸著這道疤,還能記得起手術前後那些痛。
術前,腹痛;術後,心痛。
「來,流箏,喝點兒湯,你啊,還是這么瘦,怎么就沒見長肉呢?」
溫宜盛給她一碗湯,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謝謝伯母。」回憶中斷,疼痛飄散,她依然笑得溫和寧靜。
一疊挑好了刺的魚從對面送到她面前,她抬頭看著他,他卻在低頭吃飯。
其實,她並不那么愛吃魚,這一點他的手機備忘錄里應該沒有記下來過。
她把魚倒進寧想碗里,「吃吧,魚肉不長胖。」那樣溫柔的笑容,真的像媽媽一樣。
寧想眨著眼睛,「爸爸是給媽媽的呀?」
「不,是給你的。」她很認真地說。
「爸爸,是不是?」寧想不信地問。
對面的他也很認真的表情,「是,是給你的,寧想。」
溫宜看著這三人,眼神一黯,內心里嘆息著,坐了下來。
吃完飯,寧想牽著她回到客廳坐下,要給她看看他畫的畫。
溫宜端了盤水果來,放在茶幾上,「流箏,吃水果,不著急啊,等下讓司機送你回去。」
「謝謝伯母。」她笑。
寧想手里拿著一幅畫,牽著寧至謙來了,「媽媽,您看我的畫,爸爸,您也坐下。」
小家伙自己坐在兩人中間,把他的寶貝展示給流箏看。
阮流箏一看,這還是上次那副畫,只不過加了內容,旁邊多加了一個女醫生,寧想拿氣球的手牽著女醫生的手,氣球上的字變成了想想愛爸爸媽媽。
「這是媽媽。」寧想指著畫說,「爸爸媽媽帶我去春游。」
阮流箏看著這幅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家人去春游?呵,一家人……
「媽媽,您的名字怎么寫?可以教我嗎?」寧想問。
她這才注意到,女醫生的胸牌上還名字呢。
「我叫阮流箏。」她說,拿起茶幾上的紙和筆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寫下自己的名字。
「流字我認識,是河流的流,箏有點難寫呢。」寧想端詳著這幾個字。
「是風箏的箏。」她輕道。
「真的嗎?」寧想眼睛一亮,「我最喜歡放風箏了。媽媽,我現在來寫字,等下您給我檢查一下好嗎?」
「好。」對於寧想的這些小要求,她還真說不出「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