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逸飛蹲在地上,手捧著她的腳掌,輕輕給她搓洗,按摩她腳底的­茓­位,對她特別溫柔小心,怕自己手勁大弄疼了她的皮膚,能讓他做到這一步,有這么細膩的一面,可不容易。
「水是不是有點涼了?要不我再去換一盆。」
「我……我可以自己來的。」唐阮鼻子有點酸了,道:「你不用這樣伺候我。」
「那你還要換鞋,多麻煩,伺候你不好嗎?能為你做些事,能讓你過得舒服些,這本身就是我的職責。」黎逸飛笑了下,好像幫她洗腳很光榮一樣,他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他的初衷,就是想讓她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
可是唐阮綳不住了,她哽咽道:「我不習慣……」
她的前半輩子,受過屈辱,被人責罵過,虐待過,也受過非議,被人冷待過,打壓過,但就是很少有人對她這樣好,讓她覺得,她是有資格被捧在手心呵護的。
這叫她忐忑,她越來越離不開黎逸飛了。
人最害怕的就是得到後再失去,一旦有了那些東西,她就沒辦法再建城牆,恨不得每天祈禱,不要失去,不要毀滅,讓時間晚一點,再晚一點,末班車永遠別到來。
軟肋是會讓人軟弱的。
黎逸飛見不得她要哭的樣子,起身親了下她發紅的眼睛,低聲道:「怎么老是像只兔子?乖,不許哭,辛苦你為我習慣一下,好不好?」
唐阮點頭,拉著他的大手讓他坐到床沿上來,道:「我們一起泡。」
黎逸飛把手擦­干­,脫了鞋襪,唐阮坐到他腿上,兩雙腳放在泡腳桶里,小腳踩著大腳,不同膚­色­不同尺寸,卻有點可愛。
她縮在他懷里,大腳時不時動一下,摩擦她的小腳,跟他比起來,她顯得太嬌弱了,好似一折就斷,但只有他知道,她骨子里的堅韌,根本不像表面那樣可欺,他的軟軟太缺少疼愛了,所以她會不習慣。
「小的時候唐萱葉可以坐他膝蓋上撒嬌玩耍,我就不行。」
她忽然開口,打破了此刻的安靜。
黎逸飛知道她說的「他」是唐梧德,他摸摸她的小腦袋瓜道:「你可以坐我腿上跟我撒嬌,我很榮幸。」
唐阮笑著扭過頭親了他一下,繼續道:「那時候卞春琳喜歡用針扎我的大腿,傷痕小,除了變態也沒人會去看小孩的大腿根,後來長大了點,我就有力氣反抗了,她怕弄出傷,就想其他的辦法,裝得很和藹的樣子,過來抱我拉我,讓我掉進她的陷阱。」
她掉過太多次了,畢竟當時很小,什么都不懂,大人一個笑容,就以為是真心的。
每次都很疼,疼的次數多了,就漸漸養出了保護機制,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唐梧德坐視不理,她越長大,越不想去依賴誰,在她的潛意識里,沒有人是靠得住的。
「我要時常防備,那兩口子隨時會給我挖坑,所以我的防備心很重,我不喜歡別人觸碰我,我不確定擁抱是不是帶著針,他們的友善會不會是偽裝的,我拒絕每一個人,因為我不想再疼了……」
唐阮停頓了,那段日子她確實有些被害妄想,做了很多調節,才恢復成現在的狀態。
她聲音弱下去,在男人的脖頸上蹭蹭:「但是對你不會,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不會傷害我。」
大概是因為黎逸飛當時的眼神,非常­色­氣露骨,但又對她釋放了很多很多善意,讓她沒那么抗拒他。
唐阮對黎逸飛的感情是由於第一感不排斥而慢慢積累起來的,她的警惕和防備保護著她過了這么多年,確實很難對人放下心防,這是她自己的心理問題,幸好,還有個黎逸飛存在。
情緒這東西在唐阮的人生里是最無用最拖累的,她哭過鬧過,所有小孩子該有的脾氣她都有過,她朝著唐梧德他們釋放情緒,然後得到他們毫不留情的嘲諷。
一個個,都把她當成小丑一樣觀看,她的哭泣、尖叫、哀求,都可以冷漠以對,她像是他們圈養的樂趣,他們喜歡觀賞她毫無價值的情緒。
長大後進入社會,她確定情緒是最沒用的東西,絕大多數的人都不在乎誰的情緒,世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她越來越學著內斂,回自己的脾氣和­性­格,不管發生什么事,她都能隱藏起來,把自己的情緒練到幾乎沒有。
是白果山那次,她才真正對黎逸飛敞開心扉。
原來情緒崩潰的時候,是可以被哄的,還有他在乎她,願意無條件與她分擔。
唐阮說這些話的時候都在對黎逸飛笑,她沒有難過,一切都過去了,腳下的水溫漸漸變冷,她還是覺得很舒服,依偎在他懷里道:「黎逸飛,只有你抱我的時候我可以很安心,我特別特別喜歡你抱我。」